第八十五章
当齐封原的事情讲到这里，现实中，黎幸一已经坐在那位图书馆前辈的家里，和老人泡了壶茶。
茶是顶好的那种，老爷子非常舍得。
他姓陈，陈老热情的接待，令黎幸一略微放开了些。
“年轻人有出息啊，想想我那个时候，遇到的都是年龄四五十的部长，没想到现在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个水平。”陈老对黎幸一非常满意，张罗着他吃些水果。
陈老是独居，黎幸一能轻松看出来。
“刚才我进来之前，看到您门口摆的石头很有意思。”他说。
陈老笑了笑。
他住的都护独院，面积小，一人足够。
门口有棵老树，看起来有年头了，黎幸一说的石块正堆在陈老家的门边，看似不起眼，其实懂行人能一眼认出。
“八卦阵，我专门从山里挑选的石头。”陈老道。
黎幸一回忆着那几个石块，平整光滑，他没掀开来看过，因为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不去动它们。
于是他进门前，多看了几眼门口的大树。
八卦阵算是最常见的一种，摆在门口的意思就是辟邪，这条路上有很多户人家，也不算是阴路煞路，正常来说应该不容易犯鬼。
这么分析下来，怀疑的焦点自然集中在那颗树上。
他当时没带着眼镜，那树若是有古怪也看不出来，所以没着重在意。
陈老已经在刚才的交谈中听出黎幸一想要了解的事情，便领着他出门，重新走到那个树下。
“你知道的，树长得久了就有灵性，这棵树有两三百年啦，前几年上头有人要挖，大家集体反对，才把那些人赶走。”
有三两个孩子，皮闹着围在树下，陈老看着他们，目光慈爱。
黎幸一默默戴好眼镜，再看着它时，虽说没有大的疑点，但却能察觉到树干中隐隐藏着什么东西。
这树……孩子们会不会有危险？他疑惑地看向陈老，陈老都没反应，那应该树里的东西是不会对孩子有影响的。
陈老拉起他的胳膊，让他进院子。
“我门口的八卦阵就是防着这棵树，我们做过这行多少有些敏感，虽说它没找过我的麻烦，但我要不摆个预防的阵法，晚上总会听到它的动静。我啊，耳朵灵光，当年进协会，伤了之后主动选择看图书馆，因为安静。”
老年人看似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黎幸一却是耐心在听，的确，陈老说的和带他看的，都和当年那件事有关。
“其实，关于那个北楼的描述，我当年看了，还有些好奇，那时候年轻气盛，因为资料不够描述的非常概括，还有部分是空白，我还单独研究了一段时间。”
这个地方和这棵树，就是那时候发现的，所以他年老退休，选择住在这里。
黎幸一的疑惑更大，还能有协会都不详细的资料，那次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又或者说，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资料的那一页……被人为撕掉了。”
陈老的目光陷入回忆，黎幸一感到尤其震惊。
协会图书馆怎么可能有人进去偷看资料，先不说管理的严格，但是重重的身份验证就首先会被闯入者卡在外边。
除非是协会中的人自己做的，否则偷资料的可能性根本为零。
陈老察觉到他的疑虑，而且印证了它。
“你想的没错，就是内部人做的，那个人活在上个世纪，偷了资料后就跑啦，再没有见过。所以北楼的事情，我大部分是听我的老师讲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兴趣。”
陈老爷子看着门的方向，把他从第一次知道北楼，到产生兴趣，再到发现这个地方，详细的讲述给他听。
协会实时资料记载，经多人口述。
北楼有一日正午，发出了持续很久的激烈枪声，后来警察署的人过去，发现里面的人全死光了。
其中大部分人集中死在二楼拐角的休息间，据说那里几乎像是地狱一样。
陈老的表情忽然间微妙：“记录中说的地狱，是真的地狱。”
黎幸一愣了片刻，体会着“地狱”这个词。
“人间地狱，除了满地的尸首，那血都流到了走廊里，你想想那是多惨烈的画面。”陈老道，“当然光是这样，顶多是描述上的地狱，但亲身经历过的人……看到了阴界大门。”
黝黑厚重的门，让人分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金属做成，它就那样凭空出现在房间的正中，明明应该是单独的一层独立在那里的东西，门面打开着，里面却好像是绵延几十里的另一个世界。
所有看到的人都惊傻了，他们活了那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奇特景象，都说乱世出乱事，眼前的画面远远改过血腥带来的冲击。
那扇门立在那里，平平无奇却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架势，最诡异的是门里的东西。
站在侧面的人，可以清楚看到门框背面，就是屋子里的东西，但正面看门里，另有乾坤，十分可怖。
门里面黑黢黢一片，隐约可见遥远的地方有火星，这就十分诡异了，你站在门的证明却能看见超出这间房间的东西。
警察们半点声儿不敢出，他们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本身这里头血腥味就特别重，不少人差点呕吐，全被眼前的门惊吓到生生憋了回去。
这时候没有胆子大的，没人见过，当官的下令其他人上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一个也不敢上。
最后强制命令下，有两个壮着胆子端着枪靠近，其他人端起枪子弹上膛对着那门，随时准备有异动就出手。
也就是这样，两个探路的家伙胆子大起来，其实这时候全面戒备，出现什么景象都不会觉得吓人，因为他们脑子里想远比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更可怕。
所以他们的枪差点走火。
有个西装革履的人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手扶在门框边，眼中通红一片，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他的瞳孔是橙色，周围眼白的地方却布满血丝。
他的表情十分吓人，所有人浑身一颤，枪口一致对着他。
但是他们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睛压根没有看着他们，而是看着其他东西。那感觉更让人浑身鸡皮疙瘩，就好像你眼前站着一个人，但是他对你视若无睹，而把重点放在其他你看不到的地方。
鬼。
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就是鬼。
偏在这时，男人低哑的声音告诉他们：“让一让，这些人需要上路了。”
哪怕是正午，外边烈日当头，他们也一身冷汗。
从没听过大白天有鬼，他们这时候的思想正处在犹疑迷信和科学之间，现在完全倒戈，丢盔弃甲一般缩到一起。
男人对这些仿佛全然不在意，他的表情和气场压迫地在场众人大气不敢出。
其实他们应该走，可没有任何人想到这一步。
也是奇怪，他们愣愣地被冻在原地，看着男人忙完一切，再收起那个门，最后抱起其中一具尸体，从他们中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曾有人叫过一声，更没有人敢阻拦，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把女人带走了。
再后来就非常普通，有人出面压下这个事情，日本人那边遭受重创，对外说是受到袭击。
黎幸一沉默片刻，定定地看着陈老：“那个男人是齐封原吧。”
“是他，那时候刚接手楼上楼没多久，是我的老师告诉我，那次北楼有非常特殊的异动，以前的协会人赶过去，活着回来的也不剩几个。哦对了，那个偷走资料的人就在其中。”
这才是最核心的信息，黎幸一想到最近那个找齐封原茬儿的人，肯定跟这个有关系。
看来他还需要搞清楚偷资料的家伙，但看陈老的样子可能他也不清楚。
“对了，您之前说的门口的树，和这件事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
陈老神色紧张了些，他看了看外头，说道：“齐封原将那个女子翟希，埋在了那颗树下。”
黎幸一惊住，紧接着问道：“那齐封原这两年或者最近几天有来过吗？”
“从来没有。”陈老说，“自从我住这，三十年了，从没有看到过他，不过也可能他来过，只不过没让我们看见罢了。”
原来是这样，黎幸一再次看向那棵树的时候，神情就微妙许多，陈老回忆着过往，说起件额外的事情。
几个月前，这里倒是来了个奇怪的人。
“什么样的人？”
“不止一个，我能感觉到他们不是普通人，所以当时没敢太在意。”陈老非常谨慎，就算早已经退休，也不曾忘记这些东西。
那天月色非常暗，是朔日，他原本正在休息，是被对方灵力的波动惊醒的，而且老年人晚上睡得不踏实，一点响动都会醒。
其实他那天躺在床上，并没有爬起来，因为察觉到对方的特殊，更要隐藏自己，表现得太明显是极度不明智的。
单凭感觉，他趴在窗户上，从缝隙里往外瞧。
那两股灵力的感觉一直围绕在古树周围，没几分钟，有光亮从树的中心散出，那光不是其他人造的光源，而是由树本身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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