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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投井


趁杨羡不在,银瓶拿着除尘用具进了他的房间,佯装擦了两下,看院里女使各忙各的,放下手里东西,快速在屋内探查起来。

走廊里,乐善拉着琼奴过来,悄声道:“快随我来,婕妤娘子赐我一根金棒槌,金灿灿的可好看了!不过咱偷偷看,你可不许告密。”

琼奴不解:“叫亲娘知道怕怎的,得了御赐之物是荣耀呢。”

“她心里就只有女婿,哪里还有女儿,叫她知道棒槌的用处,那还了得?”

“你这孩子忒不懂事,娘对女婿好,还不是盼女婿待你好!”

乐善哼了一声:“他敢待我不好,一棒捶破他的狗头!快走,就在前头了。”

此时,银瓶四处寻不到金杖,心头正在着急,一眼瞧见乐善睡的美人榻褥下鼓鼓囊囊,  她掀开床褥,果然瞧见用红绸包裹的条状包袱。

她心里一喜,正要打开看个清楚,乐善却已带人走了进来,说着:“我新做的衣裳,给你也做了一身,相看穿着正合适!”

银瓶悚然一惊,忙将棒槌藏回原处,慌张装作打扫模样。

乐善看了一眼,脸沉了下来:“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人进房吗?”

银瓶脸都吓白了:“娘子,婢子惯是这个时辰来打扫的,前两日因郎君病着,怕惊扰着主人才……娘子恕罪。”

琼奴打圆场道:“些许小事,不要动气。不是要领我看好东西么?”

乐善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床边:“你是在找它吧?”

她把那红绸包袱一抖搂,一根很普通的捣衣杵滚落下来,滴溜溜一直滚到银瓶面前。

银瓶失声喊:“娘子!”

“今日有客在,回头我再问你的话,出去。”

银瓶咬咬唇,惨白着一张脸退下。

人已走远,琼奴凑近了问:“你到底藏哪儿了?”

乐善嘻嘻一笑,在自己睡的软塌床底下一摸,摸出了那根金杖,得意道:“郦家的传统——”

琼奴和乐善异口同声:“床底下!”

二人哈哈大笑。

银瓶匆匆逃到偏僻处,还在惊魂未定,突然有一只男人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银瓶险些惊跳起来,猛然回头……

此时,杨珠娘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几次翘首张望,不知在等什么。

江朝宗轻轻走到她身边:“娘子在等人?”

杨珠娘嗔怪地看丈夫一眼:“知道你还问。”

“娘子真是善心,丢一根金杖,当得什么大事,难道宫里真会治她的罪?”

杨珠娘冷哼一声:“少不得叫她慌乱一阵,好过看她狐假虎威,不可一世。”

江朝宗笑笑:“要是我说,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呢?”

杨珠娘意外。

夜晚门外,两个小厮用肩舆抬着杨羡往回走。

千胜一个劲儿地嘱咐:“小心点儿,慢点儿!脚下脚下,有石子儿,别硌着郎君!”

乐善扇着团扇,慢悠悠地走在一旁,嘲讽道:“来的那个可是我娘,要你献什么殷勤,断了一条腿了,还跑得那么快!”

杨羡居高临下,淡然道:“你郦家上下都不是好的,唯独丈母待我真心,我是给她颜面,不是给你脸。”

乐善变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千胜吓得一哆嗦:“郎君!”

杨羡把自己的腿一敲:“要不然,我的腿是怎么伤的?”

乐善没好气道:“那照你这么说,你杨家上下就都是好人了?”

杨羡冷冷道:“哼,杨家上下连一个人都没有。”

乐善不禁诧异起来:“杨羡,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好歹,旁人暂且不论,你那亲娘待你总是好的。”

“我摔伤了腿,她亲眼来瞧过?还是来看顾过?她忙着给你树威呢。这杨家的人和事,你又真的看明白几桩,天真!”

乐善一怔。

玉簪匆忙来报:“郎君、娘……娘子!”

“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银瓶……银瓶她投井自尽了!”

花园最偏僻的角落,一口井显得尤其幽深黑暗。

杨琬娘带着女使匆匆赶到,发现众人早已聚集在井边,杨树生正吩咐人抬走尸体,一双涂着蔻丹的纤细小脚一晃而过。罗氏嫌恶地以帕掩口,别过脸去。

“确是银瓶?”

杨树生回答:“回主母,是银瓶无疑。半个时辰前,洒扫的婆子发现她的帕子落在这偏僻的井边上,叫人打捞才发现她……死了。”

众人一阵惊异。罗氏不悦:“那郦五娘呢,怎的还不见人过来。她屋里的女使不明不白地死了,她也不过来问一声,好不成样子!”

杨珠娘道:“娘,只怕人家是心虚。”

杨琬娘开口:“珠娘,没有凭据的事,不要胡言乱语。”

杨珠娘反驳:“世上可不是人人同你讲凭证的,就银瓶那出身,一家子为西大街的果子行锤石莲过活,一心指着这个俊俏女儿,人就这么没了……她那个娘,可是个出了名的泼货!”

罗氏皱眉命令:“去,马上把那郦氏给我叫来,快去!”

女使称是,匆忙跑走,罗氏的脸色在黑暗中越发难看。

杨羡房间外,女使吩咐玉簪:“主母请娘子即刻便去花园,还不速去通报?”

玉簪回答:“娘子早躺下了,婢子万不敢去搅扰。”

女使愕然:“主母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玉簪面露难色:“婢子胆小。要不,姐姐你去试试?只怕惹恼了娘子,脱不得一顿孤拐。”

女使看一眼紧闭的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屋里,杨羡与乐善一人睡床一人睡榻。杨羡辗转难眠,眼见乐善睡得安稳,心头越发奇  怪,忍不住出声道:“你没听见呀?”

乐善没理他。

“哎!郦五娘。”

“茶水在你手边,汗巾在你枕下,外药帖了内药服了,揉肩捏腿自去找千胜。”

“府里死了个丫头,你还睡得着?”

“我睡不着。可我既不曾打也不曾骂,实在是问心无愧。她要叫人谋死的,今夜最该那凶手睡不着才是。”

杨羡被她噎了一下,还要继续追问。乐善打了个呵欠,恐吓道:“好了好了,我要睡了,不许吵!”

杨羡还想说什么,乐善已翻过身,自顾自地睡觉。

杨羡一声冷笑:“死的不是旁人,偏偏是你房里的银瓶,但愿明日,你还可以安枕无忧。”

乐善背对着杨羡,却睁开了眼,自忖道:这纨绔虽则混账,此话确有道理。她那里无故死了,虽与我无干,旁人必要借题发挥,反陷我于不义。事到如今,不妨用个拖字诀,待我慢慢筹谋,想个对策才是!

她望着窗上摇曳的烛影,心思飞快地转动起来。

翌日,杨家门外,乐善正由玉簪服侍登上马车。

乐善随口吩咐玉簪:“不必跟去了。”

玉簪称是,珠娘匆忙赶到,发现江朝宗与杨树生竟在大门口干看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杨管事,这是怎么回事?”

杨树生一脸为难,小声道:“二娘子,这都是郦家先前留下的人,不听旁人号令的。”

“我知道是郦家的,我问你怎么敢把人放跑了?”珠娘呵斥江朝宗,“还不快去拦住她!”

江朝宗犹豫着说:“珠娘,不妥。”

杨珠娘气恼道:“银瓶死得蹊跷,郦五娘一早便要逃遁,更见得她心虚,此时不拦更待何时?好,你们不敢去,我去!”

杨珠娘快步上前,喊道:“郦五娘,你慢一步。”

两位数闻声,不慌不忙地回过头来:“二姐有事儿?”

“你去哪儿?”

乐善镇定自若回答:“我娘家的姐妹今日在四福斋相看,我去替她助助阵,怎的了?”

杨珠娘冷笑一声:“说得轻描淡写,身上还担着人命呢,你就是想跑。”

乐善的手仿佛无意中在金杖上一抚而过,原来她竟然将金杖当成佩剑给佩在了腰间。杨珠娘目光一触之下,喉咙里立时哽住:“你、你吓唬谁呀!”

乐善目光扫过珠娘夫妇,说:“善恶是非,天道好还。人命到底担在谁的身上,迟早会见分晓。我是杨家明媒正娶的长媳,出门子回趟娘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好了,二姐有什么话,待我昏时回来再说!”

杨珠娘眼睁睁看着乐善上车扬长而去,气得脸色都青了。

玉簪忙低头行礼,快步离开。

江朝宗使眼色道:“杨管事,不好叫新妇独个出门,理当派人随行护送。”

杨树生一愣。杨珠娘气急了:“还不快跟上去,昏时那郦五娘还不归来,唯你们是问!”

“你你你还有你,快去牵了马,全都跟我走!”杨树生点了几个人,带人匆匆离去。

杨珠娘生气地埋怨丈夫:“怎么也不帮我拦她!”

江朝宗苦笑:“娘子啊,赐杖时宫里可说了,那金杖连舅姑都打得,我去阻拦,岂非自讨没趣?”

杨珠娘不顾形象地轻跺了一下脚:“都怪那玥娘,胳膊肘向外——”

江朝宗忙提醒:“娘子!”

杨珠娘意识到失言,忙住了口,重重冷哼一声。

江朝宗笑道:“那四福斋就在潘楼街上,日日打开门做生意的,她跑了,未必郦氏一家子也走得脱?放心、放心。咱们还有要紧事做!”

杨珠娘意外。

郦家后院,琼奴搬了张小凳坐下,随手取过一小篮牡丹花,坐着编起了花环,暗地里注意着对街的动静。

好德陡然惊呼一声:“真死了?!”

乐善答:“死了。”

郦娘子担忧:“女儿啊,你老实同娘讲,当真不曾打骂她?”

“娘!”

琼奴忍不住扭头道:“娘休错怪了小五,那日我也在场,五娘只说她两句,叫人出去罢了。哪知她投井死了,真真无妄之灾。”

“亏得你为我作证!亲娘尚要生出这个疑心,何况那些个外人?我郦五娘不怕人骂,偏受不得半点委屈冤枉。我料此事不能善了,这才特意请了四姐姐来。”

“你想让我做什么?”乐善问。

“你常陪着姐夫看卷宗,大宋的律法、开封的旧案,  都在你心里搁着!你快同我说说,这桩疑案要落在四姐夫手里,他会怎么断?”

“对方投状了?”

乐善摇头:“大姐教棋时常说的,走一步,看三步,只要弄清了章法,不论对方出什么招,我都好应对了!”

乐善和郦娘子对视一眼,点头道:“好,我都告诉你。案子怎么断,通常要看奴婢因何而死,是不幸叫人打杀了的,遭人凌逼迫死的,还是怄气自尽的……”

杨家花厅里,杨德茂正在翻看杨颐的功课文章,满意地连连点头。

“颐儿的学业越发精进了,不错,不错。”

杨颐相貌俊雅,气质温和,得了父亲夸奖不骄不躁,只是谦卑道:“儿谨遵父亲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惜资质鲁钝,进益有限,怕叫父亲失望。”

杨德茂一摆手,高兴道:“哎,不消妄自菲薄,昨儿你的先生也说,再好好用上一年功,明年就好下场啦!他朝一举登科,显祖荣宗不提,为父脸上也有光彩。”

杨颐称是。

陈孝姑与有荣焉,望着儿子面带微笑。

罗氏望着这对母子,心头又妒又恨又酸,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杨德茂还要再叮嘱两句,江朝宗入内禀报:“丈人,银瓶家里闻说女儿投井死了,大门外哭闹起来了!”

杨德茂骤然变色,不屑道:“些许小事都办不好,一个丫头,死便死了,谁给她的胆量到我门上厮闹,还不赶出去!”

江朝宗为难道:“小婿知错。这等赤脚无赖的下等人家,本也不怕他闹。只是叫人拿住了短,揭出来有辱门风,小婿不敢不报,又恐丈人震怒——”

杨德茂不满:“支支吾吾的,到底什么事?”

江朝宗故作无奈,上前在杨德茂耳边低语,罗氏侧目。

一旁的陈孝姑垂下眼,杨颐好奇地望过去。

门外,杨家两个女儿刚刚踏入花厅,便听见杨德茂一声怒吼:“快叫那个孽障滚过来!”

杨琬娘满脸讶异,杨珠娘嘴角浮起隐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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