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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玉蝉


走廊里,好德远远离了房间,忍不住伸手一抹,面上竟都是眼泪。

一条帕子递了过来,好德忙夺过,背过身去擦了。

乐善说:“四姐姐,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你知那位方家小娘子是什么人,到沈家干什么来了?”

好德回头,惊疑。乐善恨铁不成钢道:“她是沈慧照的亲生母亲为他定下的未婚妻,此番是逼着沈家践约来啦!”

好德震惊。

此时,太夫人房间里,玉蕊带着所有女使退了出去。

方玉蝉以帕掩面饮泣,崔妈妈一脸哀戚:“原是过世的姑太太同我们娘子说好了的,将来两家一男一女,便缔为姻亲,永结蒹葭。只因那时小娘子方才过周,恐怕旁人议论,不曾四处张扬。六年前娘子过身,小娘子随父远赴杭州,三年前阿郎又离世……一则守着丧,道路久长,音信难通,二则沈家是名门望族,必不会负心背义。家里继室娘子又刻薄……才迟迟未遣人来催。”

太夫人将信放回信封里,轻抚过手里的玉佩,斟酌道:“确是她的亲笔书信,这枚‘富贵有余’的鳜鱼佩,鳍有细孔的,她始终挂在胸前,也是我们沈家的传家玉佩。那年人入殓时,却遍寻不见了!”

崔妈妈道:“太夫人,这沈家代代相传的玉佩,自要留给三郎君将来的娘子了!”

方玉蝉听了这话,面上一下子红起来,嗔怪道:“崔妈妈,此事全凭太夫人做主,哪容你来多嘴。”

崔妈妈称是。太夫人看看弱质纤纤的方玉蝉,顿觉难以启齿:“这样大的事,却把我这祖母蒙在鼓里,她也真是太糊涂!”

方玉蝉奇怪:“太夫人,姑母不曾禀报,想是虑及我少时多病,未必长得成,后来千山万水阻隔,长久失了音信……婚事也就搁置了。莫怪玉蝉多言,我观太夫人神色,似有为难之处?”

屋外传来好德的声音:

“自然是有的,沈家三郎已娶了妻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好德快步入内,向太夫人行了个礼,从柳妈妈手里夺过信件和玉佩,信件往袖里一收,玉佩也往自己脖子上一挂,理所当然道:“多谢方表妹千里送佩,这玉佩挂在我的身上,才算是物归原主了!”

方玉蝉瞠目。

……

没过多久,方玉蝉掩面哭着跑了房间。

崔妈妈追上来:“小娘子!小娘子!哎呀!”

屋里,沈太夫人不敢置信道:“四娘,怎能对客人如此无礼,你也太没规矩了!”

好德快步走到沈太夫人膝前跪下,仰起头望着她,眼睛里含着眼泪:“娘娘!”

沈太夫人被这么一叫,当下心里软了三分:“哎呀,那方玉蝉失恃失怙,无依无靠投奔来了,怪可怜的,了不起收下她做个妾。你才是三郎的娘子,娘娘心里始终向着你的,又何必做得如此难堪,大大失了体面!”

好德道:“娘娘,当初我三姐夫登门求婚,三姐只说了一件,谁娶我郦家女儿,此生便只得一个妻,蓄婢纳妾都不能了!”

沈太夫人呼吸一窒:“你、你怎敢说出这些话来,传扬出去人家要骂你悍妒成性,全无体统,将来你妹妹的婚嫁,也要作难了!”

好德不卑不亢:“娘娘,我本就出身市井,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只一件事,纵是诗书满腹,受再多的闺训也改不了!天下间的女子,谁愿丈夫纳妾,便是娘娘您——瞧见那三房人,不也一样锥心刺骨?四娘不容官人纳妾,也不会退上半步。我若退了,将来姐夫们有样学样,个个都要纳妾,我便破了郦家的规矩,无颜再见姐妹们,更对不起我自个儿!太夫人打也好,骂也罢,我都不会应的!”

沈太夫人扬起手,对着那双诚恳的眼睛,哪里打得下去,只能气恨落下,长叹一口气。

柳妈妈低声道:“娘子,非是太夫人不恤人情,那方小娘子从幼定亲,父母双亡,要不认下她,沈家便是倚势悔婚,婚嫁乖仪,叫她为妾,已是太夫人百般袒护你了,如何不解她苦心呢?”

好德怔住。

门外,青石扶着虚弱的沈慧照过来,沈慧照轻轻一挥,青石只得退下。

沈慧照站在门外,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玉蕊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沈慧照听不见里面好德说了什么,只闻得碎瓷声音响起,太夫人厉声道:“去,去,去,我再也管不得你了!”

很快,好德红着眼退了出来,正与沈慧照撞了个正着。

好德将头一低,行了个礼,一言不发地走了。

沈慧照定定望着她离去,内心复杂难言。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书房,好德正在为沈慧照整理案头凌乱的卷宗。

沈慧照进来瞧见,当即冷下脸,连声唤道:“青石!青石!”

青石进来,沈慧照命令道:“往后没我吩咐,任何人不许再进这间书房。”

青石表情忐忑。

“听不见么?”

“是。”好德小心翼翼地上前,“娘子,这……”

好德平静道:“这些都是官人批示过了,要发下去照办的,左边是狱讼案,右边是户口租赋,中间的是地方风化祭祀。那几件是左右两厅判罚失误的,官人圈点批注过了,要打回去重审。

青石惊讶,恭敬地称是。沈慧照微微侧过头,触及好德的眼神,强迫自己狠下心肠,迅速别开眼睛。

好德不慌不忙道:“官人虽外头瞧着都好了,人……也不糊涂了,可大夫说过,你时发头痛耳鸣,咳嗽作呕,足见内伤不轻,一味逞强下去,头晕扑地都是轻的,更有性命之忧。你不要我读卷宗,那便叫别人来!你要坚持不允,我就去见太夫人,绝不替你遮掩。”

“你!”

好德转头问:“青石,这些你理得清吗?”

“小的虽然识字,诵读断句却难。何况公文着紧,不是府中下人看得。”

好德继续说:“衙门里头就多了,那司法参军袁大人、王功曹、刘法曹都通晓法理,精明练达……官人,预备请哪一位来帮忙呀?”

青石打配合:“娘子,不好叫外人得知,那要坏事的!”

沈慧照语气严厉:“多嘴,出去!”

青石赶紧抱了案卷,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慧照看向好德,冷冷道:“这段时日你我之间的事,我全不记得!你做得再多,也是枉费心机,沈家不会留你的!”

说完,沈慧照快步上前,一把将好德扯起,轻轻往门外一推,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好德神情刚有些落寞,沈慧照又把门打开了,隐忍道:“那桩皇亲占产的案子——”

好德一笑,从他身侧从容步入,在书案右侧一堆卷宗里翻出来:“你说过须呈官家圣裁的,特意放在这儿啦!”

沈慧照抬手去夺,好德扬起手:“官人有空闲讲,不如一道看看邓家的案子?”

沈慧照气结:“我都说记起来了——”

好德反唇相讥:“从前的你是记起来了,后头的不是全忘了吗?哪有记得近日公案,独忘了我这娘子的理?”

沈慧照语塞,劈手夺过案卷,却是不言语了。好德胜利一笑。

开封府二堂里,青石看见好德,面露为难之色。

好德示意燕儿将食盒放下,向青石道:“昨儿官人身上还在发热,如今才好了些,便又过来理事。太夫人心急如焚,恨不能请了大夫过衙门看脉,我好说歹说,才歇了心思,只叫我送药来。官人呢?”

青石回答:“娘子,官人正在审邓家的案子。”

好德意外:“哦?产妇既是活着被封棺,必是那邓家谋死,又有什么好审的!”

“娘子有所不知,那纪氏与人通奸,奸夫上堂认罪了!”

好德愕然:“什么?!”

大堂之上,气氛肃穆。

姚牛大言不惭道:“大人,草民是邓家长工,他家娘子常叫丫头到后院打水烧火,有阵子阿桃病了,娘子要自己下楼担洗脸水!我怜她力小常去帮助,一来二去,勾搭成孕。偶然被她家婆撞破,她便与我偷约,扮作难产死的,等邓家将人下葬,三更前将棺材启出,私奔到江宁府,投奔她舅舅去!那夜我吃酒壮胆,去得迟了,撞上别人家夜半哭坟,哪个敢上前去?四更天再去启棺,可怜棺上留的孔隙叫黄泥堵了,娘子早闷杀了!”

邓母开口:“大人,先前不报,是怕我家跟着出乖露丑,到此田地,遮掩不得了!原是那妇人与人珠胎暗结,苦苦求我成全,我想着两条人命,放她去了也罢。只当她死了,好过儿子伤心。谁晓得这厮醉酒误事,横生这场灾祸!她自造孽死了,全不与我家相干。我还要告他家诬陷良民,告他纪家教女无方,坏我门风呢。”

邓景复面色煞白,手指着姚牛直抖:“你……你、你们好没廉耻!  娘,您怎能瞒着我呢!”

婢女阿桃反驳:“胡诌,你日日苛虐娘子,街坊人尽皆知,她吃穿都不敢费你家钱钞,全是她的嫁妆!上月娘子将要生产,突地待她亲热起来,当夜又支我去请产婆。产婆前脚踏进院子,娘子惨呼一声便断了气,定是你蓄意谋死!”

纪母失声:“是你家把人杀了,反诬小女有奸,大人,他们这是欺负我女儿开不了口啊!”

沈慧照严厉道:“姚牛,就算有邓母遮掩,如何骗过旁人?”

姚牛理直气壮:“草民找游医讨了方药,吃下昏死三日,有方药单在此!”

沈慧照质问:“口口声声与纪氏有奸,你到底有何凭证!”

姚牛从怀里掏东西:“娘子肚兜为凭,还有相思情诗一首,叠成个方胜儿,我贴身藏的!”

他从怀里掏出粉色肚兜用力一抖,果然掉下个折成方胜的情信,顿时满堂哗然。

沈慧照一拍惊堂木:“荒唐,既与纪氏有奸,为何反替邓家申冤?就不怕先问你的罪!”

“大人,奸情事发不过挨杖,杀人却要判死,草民又不与邓大官人有仇,哪能见他枉送一条性命?这也见得小人是个善民,求大人从轻发落!”

邓母大叫:“奸夫都认罪了,大人要为我儿申冤哪!”

沈慧照望着眼前混乱的局面,眉头深深皱起。

退了堂,沈慧照走进二堂,谯度上前禀报。

“大人,那姚牛上衙门领罪,嚷嚷得满城皆知,都说纪柔姐与人有奸,纪家是蓄意讹诈,邓家还纠结了族亲,日日都在衙门外头喊冤,逼着您释放邓景复!”

沈慧照难得怒容满面,重重搁下茶盏:“无故冒出个奸夫,又教唆族人闹事,分明串通一气!那姚牛不是满口说有假死的方药吗,去,叫人照单抓了来,本官亲眼看他吃下去!吃下去不死,本官先将他杖死!”

好德送上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看沈慧照眉头皱得更紧,一脸抗拒的模样,柔声道:“官人,同一剂方药吃下去,有的吃死了,有的病愈了,那体弱的纪氏吃下昏死三日,未必他吃了也见效。他要抵死了不认,官人如何问罪?”

沈慧照接过汤药放在一旁,好德又捧起来,轻轻搅动汤勺:“那姚牛为何站出来承认与纪氏有奸?”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被人收买。”

好德舀了一勺汤药,作势送到沈慧照嘴边上,谯度马上低头,沈慧照立刻夺回药碗一饮而尽,忍不住咳嗽两声。

好德斟酌道:“与有夫的妇人通奸,不过脊杖二十,姚牛收人钱财,这小小苦楚,想必忍得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通奸罪轻,杀人罪重,姚牛自认是邓家仆役,那奴婢谋死主人,该当何罪呢?”

谯度还是不解:“可他没有杀人哪!”

好德看向沈慧照:“官人以为呢?”

沈慧照心有灵犀,若有所思:“可以一试!”

谯度望望二人,更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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