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哥
匣子中间,躺着一具婴儿的尸体,全身呈黑褐色,水分都流失了,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下面包着的骨头,手脚蜷缩在一起,比筷子粗不了多少,乍一看好像一只被烧焦的鹌鹑。嘴角上还残留着一抹鸡血。
陈叔把四哥额头上的符篆截下来,贴在那具婴儿干尸的后背上面。隔了不到半分钟,那婴儿蜷缩在胸前的手忽然打开,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啼哭声。
那声音来得非常突然,我开始被吓了一跳,可又觉得它哭得好像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又微微觉得好笑。
陈叔侧耳听了一阵,把那符篆从婴儿尸体背上揭下来,它也随之安静了下来,两只手慢慢合拢,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陈叔把它重新装回匣子,把匣子锁好,回头说:“古曼童声音清脆正常,你老公中的不是灵降。”
我这才发现四嫂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三个小佛像,明显被刚才那一声吓呆住了。陈叔把她手里东西接过来,同卧术西北角那个佛像背对背摆在一起,又把四嫂手里的蜡烛,插在四个佛像中间。
又过了大约半分钟,陈叔站起身来,摇头道:“乌血蜡烛火苗颜色不变,也不是风水降。以这种情况看来,你老公应该是被下了药降。这下可糟了。”
“陈大师,我有件事不太明白。我对降头术也略知一二,按理来说,灵降和风水降,都是比药降高深地多的降头术。可为什么听您刚才的语气,似乎觉得子铭如果中的是药降的话,反而比较可怕呢?”四嫂问。
“你说的很对。药降是把毒物混在食物里面,让对方吃下去,达到下降的目的。从手法上说确实是基本的降头术,但那只是下降头的难度。对医治降头的人来说,任何降头术都可能变得很棘手。”
陈叔走到床前,看着四哥还在不断开裂的身体,接着说:
“我们必须找出下药降人的手法,和所下的降头,才有可能救好他。你老公如果中的是灵降或者风水降,我都有法子治他。可如果是药降的话,你看这里。”
陈叔指着四哥的手腕,我顺着蜡烛的青光看过去,只见他手腕上刺着几行经文。
“你老公身上有符刺,本身就对降头术有一定的防备,一般的药降,根本不会对他起作用。”陈叔说。
“不错,子铭他因为生意的关系,很怕被人暗算。不但有符刺,还随身带着一卷符通。”四嫂说。
“符通?”陈叔眼前一亮:“你去把那符通拿过来给我看。”
四嫂出门时,陈叔和我解释了一下。原来符通是降头术里的一种类似护身符的东西。是高僧一边诵咒,一边把经文刻在铝皮或者锌皮上面。之后压缩进管子里,放在佛像面前长期开光做成的。
真正的符通对降头术,尤其是药降,有非常明显的抵抗作用。可如果拿到了假的符通,反而会成为降头师下降的媒介。
符通很快拿了过来。陈叔把里面的锌皮抽出来,展开仔细看了一遍,苦笑一声:“是真的符通,而且在泰国查龙寺一百零八尊金佛前面开过光,真的不能再真了。有了这卷符通,你老公怎么可能会中药降。”
符通是真的本是件好事。可在此时此刻,却让问题变得更加难以解决。
“你老公早上吃的东西,还都留着呢么?你带我去看看。”陈叔问。
四嫂点点头,把我们带到了厨房。只见桌上摆着一块吃了一半的面包,大半个煎蛋,一片火腿,还有一小碗已经蔫了的蔬菜沙拉。
“平时我早上喜欢和人出去饮茶。只有子铭在家里吃早餐。他今天刚吃到一半,就突然发病了。”四嫂说。
陈叔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针盒,抽出一根细长的金针,逐一插进桌上的食物里。越插越是眉头紧锁。
“早饭的食物全都没问题。他昨晚有吃过什么么?”
“他前些日子体检,说血脂有些高,要减肥。所以晚餐都不怎么吃饭。而且早上还要喝一杯蜂蜜百香果茶。对了!”四嫂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陈叔忙道。
“早上我帮他弄好茶,端进屋子里面的时候,他是喝完以后,才戴上的符通。”四嫂道。
“他喝完的茶杯在哪里?快找出来。”
四嫂一听,连忙跑回屋子里,不多时端着茶杯出来。只见茶杯底还剩着一点果茶,百香果粒浸在金黄色的蜂蜜水里,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陈叔接过茶杯,把金针插在里面,等了一会儿,提出来一看,不可思议地咦了一声:“这百香果茶也没问题。”
“怎么会这样?”四嫂绝望地说:“这下降头的人法力也太高明了吧。”
“不对,不对。”陈叔听到这话,忽然摇了摇头,在桌子前来回踱了几步,貌似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刚才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陈叔道:“我开始的想法和你一样,那下降头的人能无视你老公的符刺和符通,给他下药降,说明这人必定是法力极深。可这从道理上根本说不通。”
“为什么这么说?”四嫂问。
“如果他法力真的深到这个地步,那完全可以使用其他的下降手段,恐怕你老公早已经死了。更不会留下什么救治的余地。符刺和符通不起作用,可能并非是因为下降人的法力特别高深,而是他使用了一种特殊的下药降的手段。绕过了符刺和符通。”
陈叔似乎思路越来越清晰:
“符刺和符通,只会对身体外的药降起作用。说得通的下降手法,就只有一个。”
“那食物在身体外还不是降头,可吃进肚子里面后,就变成了降头。”
我隐隐听明白了一些,可关于降头术的知识太过缺乏,还不能完全跟上陈叔的思路。
“给我拿一瓶醋出来。”陈叔好像终于想到了办法,接过四嫂递来的醋,在四哥早餐的食物上都倒了一些。最后把剩下百香果蜂蜜茶倒进一个小碟子里,上面浇了些醋。
过了一会儿,其他东西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有那茶里面的果粒表面开始溶解,中间有条黑色的小虫在蠕动。
“原来是这样。”陈叔眼前一亮,用金针戳了一下那小虫,那小虫从身体里探出八根毛茸茸的脚,在盘子里慢慢开始爬行,看着让人有点头皮发麻。
“这东西叫血肉蝥。”陈叔长出了一口气:“喜阴,无毒,能寄生在人的肝里面。恐怕现在把你老公的肝剖开,里面全是这种虫子。”
我一想那画面,全身不由得打个冷战。四嫂问:“陈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降头的人必定是知道你老公平时带着符刺与符通,知道一般下药降的手法行不通。便把这血肉蝥包进百香果的果粒里面。”
“从外面看没什么异样,一旦吃进肚子,胃酸腐蚀掉百香果粒外面的壳。血肉蝥可就爬进了他的身体里。”
“血肉蝥降是一种普通的降术。可这么一改变,就绕过了符刺与符通的保护。这下降头的人法力不强,头脑却真聪明。”陈叔说。
“难道降头术,还可以把虫子包进水果里面?”我一想起以前吃的葡萄橘子里面的籽儿,就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一般的降头术肯定不行。就算是有,也不是这个降头师能掌握的。我猜他用的手段,是把血肉蝥的幼卵,注入进百香果的种子里面,再用特殊的方法种植。这样成熟的百香果粒里面,都藏着一只只小小的血肉蝥。”
、
“陈大师,那子铭他还有救么?”四嫂焦急地问。
“知道了下降的手法和下的降头是什么,自然就能救。”
陈叔让四嫂在厨房里面找出些面粉和花生油,捏成一个个小面团子,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往面团子上淋一些不知名的液体。
“陈叔,你这浇的是什么?闻起来好香。”我问。
“鬼月夭折的童尸炼出来的尸油,你要不要尝尝?”
我吓得一缩脖,跟那些面团子保持安全距离。
陈叔捏了五个面团子,又让四嫂找出些医用棉花和绷带,一起捧着回到了房间里。
我们先用棉花塞住四哥身上的血肉窟窿,用绷带缠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帮四哥翻了个身。
陈叔把四哥的头向后抬起来,在脖子上面一敲,趁他张口的时候,把那混着尸油的面团子扔进他嘴里面,然后在两腮和喉咙处依次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按下去,把面团子送进四哥的肚子里面。
接着他又提起那个铃铛,在四哥耳边不停摇晃,念着一些很古怪的咒语。过了不到三分钟,四哥突然抬起头来,似乎要呕吐。那边四嫂早就准备好了一个盆,连忙端到他的嘴边。
只见四哥用力一呕,吐出许多深黑色的污血,里面还混着凝结的血块,发出一种极难闻的恶臭。那面团子也被他呕了出来,膨胀了不少。陈叔用根筷子把面团点开,只见里面包裹着十多只黑色的血肉蝥。
接着陈叔继续给四哥喂面团,往外排虫。喂到第四次的时候,面团里的血肉蝥已经少了许多。到了第五次,面团里彻底没有了虫子的身影。
这时候屋子里面充斥这一股呕吐物混合着血腥的气味,要不是我没吃晚饭,非跟着吐出来不可。
“好了,他现在身体里的血肉蝥已经排干净了。只要身子里不再继续溃烂,身体表面的血肉窟窿自然会慢慢愈合。现在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你们把他送到医院去,治疗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完全康复了。”陈叔站起身,擦着脸上的汗说。
我在旁边长出了一口气,四嫂自然也是感激得不行。泪眼往外一冒,脸上更是一塌糊涂。我连忙带她去卫生间里洗把脸。
洗完脸,四嫂赶紧给医院打电话。又坐在我身边哭诉今天一整天的担忧和焦虑,不知是谁这么狠心,害了我四哥。
我心念一动,问:“四嫂,四哥最近和什么不寻常的人接触过,或者发生过什么不对劲的事么?”
“你说到这,我忽然想起来,你四哥平时从来不给我发照片的。昨天的时候,突然给我传了一张非常奇怪的照片。”
四嫂说着话,拿出手机,翻了两下:
“喏,就是这张。”
我接过来一看,照片里面一桌人在吃饭喝酒,我四哥坐在靠边的位置,正和另一个人在划拳,那人侧着脸,也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一桌人吃得热火朝天,桌上的酒菜也非常丰富。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看了两眼,本来打算把手机还给四嫂了,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张照片的角度非常奇怪,是斜着俯瞰整个桌面。想拍出这样的照片,那照相的人身高非得有三米不可。
又或者,拍照的人是飘在房间的天花板上的。
我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又看了一圈,发现在整个照片的右下角,坐着一个人,正夹在两个划拳的人中间。那人脸上一团死气,就算是面瘫。表情也比他生动那么几分。仔细看两眼,好像这个人脸上带着一个和皮肤颜色很接近的面具。
这就奇怪了,哪有人平时没事带着个面具,吃饭的时候也不摘下来的道理?但他周围的人,包括我四哥,都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该划拳的划拳,该夹菜的夹菜。
简直.........简直就好像...........
简直就好像根本没看见这个人一样。
我刚想问问四嫂这人是谁,四嫂却把手伸出来,说:
“叶子,你在这先坐着,我再进去看一下你四哥。”
我哦了一声,连忙把手机放回她手里。
四嫂进到屋里时候,四哥好像醒过来一点,微微呻吟了一下,两人似乎还交谈了两句,只是声音太低,我听不清楚。。四嫂出来脸上喜气洋洋的。
“四哥怎么样?”我连忙问。
“好多了,身上不继续烂了,意识也恢复过来一些。叶子,你进去一下,你四哥好像有话要和你说。”
我走进主卧里面。四哥躺在床上,极微弱地和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过去。我连忙走到床边上。
“门........门。”四哥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我知道四哥的意思要我把门关上,心中微微奇怪:陈叔去外面抽烟了,门外只有四嫂一个人。他要我关门干什么?
不过他病的这么厉害,可不是问他这些话的时候,我走过去关上门,回到四哥身边。
四哥没说话,只是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我。眼神既欣喜又惭愧。
我明白四哥的心意,低声说:“四哥,咱们哥们那点事情,算得了什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亲哥。你先安心养病,等好了咱们再唠。”
我怕耽误他的恢复,连他身子都不敢碰,起身想走。四哥忽然间抓住了我的手,我一愣神的功夫,手里已经被塞了个东西。
(https://www.vxqianqian.cc/4442/4442635/11111141.html)
1秒记住千千小说:www.vxqianqia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vxqianqi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