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斋瓶殿

血尸走到离我四五米远的位置，从地上爬了起来。它被我割掉脑袋以后，身上好像被摘掉脊柱的青蛙一样，一直在不停地抽搐，这么一动，又有脓血从腔子里喷了出来。

我连忙去拽兜里的红线，拿出来一看，那红线被磨得已经如发丝般纤细，在被我这么一扯，立刻断成了几根线头，完全不能用了。

再往干尸那边看过去，干尸的嘴巴已经完全裂开了，上半个脑袋无力地垂在地上，那圈羽毛如孔雀开屏一般绽放开来，可我分明看见，黑色羽毛的中心，是一个表情十分狰狞的人脸，人脸下面，还拖着一段一米长血淋淋的脊椎骨，好像蛇一样从干尸身上爬了出来。

这两个怪物从两面包抄过来，把我所有的出路全都封死了。我退了两步，后背已经撞在青石墙上。咽了口唾沫，脑子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个细小的声音：“往左边靠。”我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东西都没有，还以为是精神过于紧张产生的幻觉。可还是本能地往左迈了一步。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机关响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墙壁突然一转，把我整个人转到了墙壁的另一侧。

这一下非常突兀，我脑子里一晕，脚下收势不住，又往前冲了两三步，跪倒在一片稻草堆里。等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身子后面站着一个圆圆的身影，半米多高，短手短脚，头奇大无比。

“元宵，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惊又喜，叫了出来。

元宵却没回答我，很紧张地盯着墙壁看了两眼，冲我招手：“快跑，那东西要钻过来了。”

我抬头往墙上一看，只见暗门两边的缝隙里，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羽毛，而且还在继续向这边蔓延。

我一看，就知道是那个拖着脊椎骨的诡异人脸。血尸虽然可怕，毕竟还有形有质。可这东西已经有点违背客观的物理定律了。脑子里嗡地一声，迈步就跑。

跑了几步，回头一看，元宵小短腿跟在身后极为吃力。连忙一回身，把它架在脖子上，一起向前冲去。

暗门后面的地形极其错综复杂，每跑二三十步，必定会出现一个分叉口。每次都是元宵指挥我向左或者向右。跑到一个转弯处，元宵大叫：“趴下去！”

我立刻向下卧倒，就觉得眼前一花，一把一米多长的铁刃，擦着我的头皮就砍了过去。再晚一刻，我非被削成两截不可。我可没血尸那个本事，剩半截身子还能到处乱爬。

元宵指了指我的脚下，我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踩到了地面上的一处机关，这把刀才突然从墙上砍过来。心中一阵后怕，砰砰砰地跳，后背已经全是冷汗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转角，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甬道里面。元宵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停住：“跑了这么远，咱们应该暂时安全了。”

我从遇到血尸开始到现在，整个人一直处于极度恐惧和警戒的状态里面。听元宵这么一说，稍微放松了一点，才发觉自己肌肉酸痛，全身非常疲惫，靠在甬道边上大口喘着粗气。

“小树叶，身体素质也不行啊，跑了这么一会儿，就累成这样。你看我，同样的距离，却一点事都没有。”元宵从我肩头蹦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我肺都快气炸了，他娘的恨不得一脚把它踹到墙上去。可它刚刚救过我，也不好贸然翻脸，况且称谓从烂树叶变成了小树叶，貌似也是对我的一种肯定。按捺住内心升腾的杀意，问：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密道。难道是个古墓？”

“屁，枉你是个入门的降师，连这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斋瓶殿。”

我心说我什么都不懂，那里算是入门的降师。况且斋瓶殿又是什么东西？但不敢贸然发问，怕再引来元宵的奚落。

元宵接着说：

“看你一脸白痴的神色，就知道你肯定不懂什么叫斋瓶殿。其实一部分降头师养小鬼的时候，会把挖出来的婴儿尸骨，经过炼制以后，放在一个瓶子里面。里面灌上熬好的尸油，用符篆封上七七四十九日。这样养出来的小鬼，平时就躲在那个叫斋瓶的瓶子里面。所以斋瓶殿，其实就是降头师养小鬼的场所。”

元宵估计是看出来我脸上有些狐疑，说：“你不信吗？看这里。”小圆身子走了几步，把墙角的一个瓷瓶给推倒在地，摔成两半，里面露出许多好像细沙一样的东西，细沙中间还埋着一个小孩的尸骨。

“别怕，这东西已经没灵性了，就是几截烂骨头。”元宵点评道。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在想。你说斋瓶殿养小鬼，那你是不是也从斋瓶殿里出来的。”

我话还没说完，元宵一个头槌就顶在我肚子上面，怒道：“说什么屁话，我和一般的小鬼能一样吗？”

我心说确实不一样，特别能睡，特别能吃，还特别腹黑。嘟囔了一下，没说出话来。元宵说：“斋瓶殿要选择阴气汇集之地，在底下挖出一个错综复杂的地宫出来，把装着童尸的斋瓶放进地宫里面。等上一两年，阴气浸透瓶内的童尸，再取出来诵经，养出来的小鬼，加倍地凶残。”

我听得一阵心寒：“那你说这地宫里面，到处都是小鬼了？”

“那倒没有，你看着斋瓶殿，至少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早已经荒废了。地宫里虽然还有不少斋瓶，可时间太久，里面的童尸早就没用了。不过这里阴气太重，出现一些脏东西也很正常。”

我松了一口气，想起一件事来，接着问：“我听师傅刚才说，这上面小区的结构，是有高人特意布置过得。和下面的斋瓶殿有没有什么关系？干嘛要在这里特意建一个小区？”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又没看过上面的小区。不过咱们进来的102室，确实是建在斋瓶殿的叠道上面，至于这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也弄不明白。”元宵摇了摇头。

“叠道？”我一愣。

“一般的斋瓶殿，都分两部分。外一层叫叠道，里一层叫结道。结道连接着地宫的主体部分。而叠道，就是专门骗一些愣头青的障眼法，要是傻乎乎的走到底，肯定里面藏着什么机关，稀里糊涂就把命丢了。”元宵说道愣头青三个字的时候，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心说我想傻乎乎地走到底吗？还不是被你逼的。但还是拍了拍元宵的肩膀：“谢谢你刚才特意进来救我。”

“屁啦，我是怕你蠢兮兮的，救不出老萧来，才特意进来看看。结果看你个愣头青就跑进叠道里去了，害得我只能从结道里抄近路赶过来。碰巧救了你一命而已，你可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元宵连连摆手。

我看它神情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它圆脸一下，问：“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时是想办法先找到老萧再说。”元宵把我的手打开：“我鼻子很灵的，能闻到老萧的气息，到这里突然有点不大好使了。你坐下，把两只手张开。”

我一愣，依它所说，张开双手：“干什么？”

元宵扑进我怀里，拱了拱身子：“我从魍魉匣里出来太久，脑袋里好晕，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再找老萧。”

我哭笑不得，也觉得自己消耗了太多体力。蜷在墙边上，搂着元宵睡了过去。

这一觉大概睡了半个小时，怀中元宵一动，我也跟着醒了过来。活动了一下上身，骨头缝里嘎嘣嘎嘣响了几声。

睡的时间虽然不久，可元宵身上散发出一股米香，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安神的效果。整个人明显精神了许多。元宵眯缝着眼睛，好像还没太睡够。但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它爬到我的身上，指挥着我往甬道的尽头走。走了十多米，又觉得不对劲，让我重新退回来，在刚才睡觉的地方绕来绕去。

“元宵，怎么了？你感觉不到萧忘机的气息了吗？”我问。

“我倒是能感应到，可问题是，萧忘机的气息，突然到这里就断了。就好像........”元宵从我肩膀上蹦下来，俯身闻了一下地面：“就好像他人到了这里，就突然消失了一样。”

我微微一愣，摸了摸甬道两边的墙壁，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又俯身看了看甬道的地面，是用黄土铺成的，在元宵的位置附近，地面明显凹下去了一块。

我心念一动，从地上捡起一块瓷瓶的碎片，用力在地上挖了起来。那地上的黄土非常松软，三下两下，就被我挖出一个坑来。坑里埋着半截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铝制的小酒壶。

这酒壶正是萧忘机的东西，我好几次看见他往里面灌二锅头来着。打开一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里面似乎灌着小半壶的鲜血。

我心中诧异，想叫元宵闻一闻，这是不是萧忘机的血。可叫了两声，元宵一点反应都没有。脖子上面有沉甸甸的，这小东西肯定是趁我趴着，又挂在我脖子上面睡着了。

这小东西也睡得太香了，口水都滴到我脖子上面了。我心中微觉厌烦，想把它晃醒。身子一转，突然看见墙边上立着一个矮矮的黑影，肥嘟嘟的，面对着墙壁，正在瑟瑟发抖。不是元宵是谁？

我深吸了一口气，就觉得心脏砰砰乱跳，额头有点冒冷汗了：

既然元宵站在角落里面没错，那现在趴在我背上流口水的，又是哪位哥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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