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元宵

“我这是在哪里？”

我努力睁开眼睛，周围十分模糊，隐约看见自己处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对面沙发上还躺着一个人，可再想看下去。头脑中一片昏沉，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又睡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恢复了点意识。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旅馆的破旧房间里面，对面沙发上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晃了晃脑袋，努力回忆了一下。

我当时被那犯罪团伙的小弟们打倒，周围站了三个人。领头的踩住我的后背，让老二把我做了。

当时老二那匕首顶在我的后背上，都把我的衣服戳破了。可紧接着..........

紧接着我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好像有人拿铜锣在我耳边使劲敲了一下似的，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不对，不对。我在晕过去之前，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而且那东西绝对非常重要。

可偏偏想不起来，当时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又使劲想了半天，徒劳无功。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面前的电视。

“粤西新闻快报，今日提要：”

“今日粤西市内发生多起非法侵入案件，两男子以送奶、送快递为名，侵入被害人家，将被害人迷晕后离开。并未进一步实施抢劫偷窃等其他犯罪活动，犯罪动机不明。警方称已经掌握了两个犯罪嫌疑人的资料，即刻抓捕归案。请市民朋友提高警惕，不要随意给陌生人开门。”

“卧槽。”我忍不住骂了一声。

“今天下午，在海松街与粤西码头隧道交汇处，一男子驾驶一辆灰色桑塔纳，撞破护栏，冲进下方交流车道。造成严重的交通事故，7人轻伤。后在交警调查现场时，该男子在一蓝衣男子的帮助下逃窜。”

“卧槽。”我忍不住又骂了一声。他娘的蓝衣男子，不就是萧忘机吗。

“近期粤西与周边县市，发生多起赴马来西亚工作旅游意外身亡事件。警方怀疑与一起跨国毒品犯罪有关。粤海省公安厅已组织专案小组进行调查。近期所有赴马来西亚的航班船只一律暂停。今晚市内某旅行赴马来西亚的旅行团被警方拦下，全部22名团员被带回警局接受调查。”

“卧槽。”这回是欣喜的卧槽。

“近期有不少观众反应，路面上有目光呆滞，动作僵硬的古怪行人。也因此产生了非常多的谣传，有人还说是中了僵尸病毒的前兆。其实这只是工作上的巨大压力所产生的应激反应，那怎样调整好心态呢？我们就请心理学家方博士和我们聊一聊........”

看来今天的新闻快报，基本被我们三人承包了。

房间门一响，我转头看过去，萧忘机走了进来。

“醒了？吃口东西。”萧忘机递给我一袋子肯德基。

我拿了一根鸡腿，塞进嘴里，还热腾腾的，边嚼边问：“刚才是你把我从那三个人手底下救出来的么？”

“什么三个人？我跑进隧道里面的时候，你就晕倒在地上了我看警察快来了，就赶紧把你背起来，顺着旁边的通道逃出去，把你安置到这里了。”

我微微一愣：原来刚才并不是萧忘机救得我。

那我晕倒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赶紧吃，我刚才出去，找人把黄维轩带出粤西市。咱们也得尽快离开。”

“这里不安全么？”

“非常不安全。”萧忘机掏出一沓纸，放在我的面前：“黄维轩临走以前，把他调查的所有资料全部交给了我。我才发现，这个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从两年前起，就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开始在整个粤海省的西部扎根。到现在为止，粤海省西部七市，所有的贩毒、地下赌场、走私，全部被这股神秘的势力控制了。这个势力对外的名字，叫做掘骨庙。”

“这黑社会起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像什么青龙帮、三合会就很好，东兴、洪兴也凑合了。掘骨庙？一点都不霸气，听上去还阴森森的。”

“古时候降头师行走江湖，都做僧人打扮。经常在坟地里挖尸骨作为法器，就被起了一个掘骨头陀的诨名。很显然，这个掘古庙，背后主事，就是一批降头师。而他们控制的真正目的，据说是要找一个叫七眼阴牌的法器。”

我听得心中一颤，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连香喷喷的鸡腿都啃不下去了。

萧忘机并未发现我的异样，接着说：

“咱们破坏了掘古庙的计划，他们现在不敢在明面上为所欲为，可一旦我们被抓进监狱，恐怕过不了三天，就被.......”萧忘机用手在嗓子上面划了一下。

“也就是说，咱们被警察找到是死，被这掘古庙的人抓到也是死。那该怎么办？”

“逃。这就是我把黄维轩送走的原因，他留在粤西市，也活不下来。”

“萧先生，那七眼阴牌，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忍不住问。

萧忘机皱着眉，摇了摇头：“阴牌是降头师的一种法器，可七眼阴牌这东西，我也没听说过。不知道为什么会让这掘骨庙的降头师这么疯狂。你赶紧吃，吃完东西以后，咱们就立刻收拾，往粤东方向逃。”

我现在还哪有心思吃东西啊，三口两口把鸡腿塞进嘴里，连忙和萧忘机跑回我家里，收拾了几件衣服和钱，又把那只莴玮，从冰箱里面取出来放进包里。趁萧忘机没注意的时候，把那块七眼阴牌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掏了出来。一放进手里，那蛤蟆背上的七只眼睛又同时睁开，看得我头皮发炸。

七眼阴牌、面具男、掘古庙。这三者之间肯定有非常强的联系。搞不好那面具男就是掘古庙的降头师，他的目的就是从我手里拿走这块七眼阴牌。

可这七眼阴牌到底有什么秘密？掘骨庙的人为什么要找它？我四哥为什么又要把这东西交到我的手里？

这些问题我一时间都想不明白，只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东西弄丢了。觉得放哪都不保准，一咬牙，塞进了自己的内裤里面。离开家门。

自从萧忘机和我说了那一番话以后，我走在楼道里面，都觉得门背后有一双双细小的眼睛在盯着我。恨不得马上离开粤西市。

但萧忘机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说咱们和黄维轩不一样，黄维轩除了撞车，顶多算后勤工作者。我俩可是实打实跟掘骨庙干上了，要是现在往粤西市外面走，就等于往枪口上面撞，套用一句老话：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他七绕八绕，把我带进了一个老旧的拆迁区里面，房屋低矮，街道狭窄。一个中年妇女给孩子把完尿，直接端着尿盆往屋外面一倒，在布满烂菜叶的水洼里激起一朵浪花和一阵腥臭。抬头一看，头顶上全是扯得乱七八糟的电线，要是把姚明拉到这里来，绝对活不过五分钟。

我们走到一家小店门口，萧忘机掏出三百块钱，和一个就着毛豆喝啤酒，背心下露出半截肚子的中年男子耳语几句。那男人立刻带着我们往小胡同里走进去，顺着吱吱作响的楼梯，走到一个阴沉小楼的二楼。

开门一看，布满灰尘的地板，焦黄的床垫，上面一床发黑的被褥，几乎已经解构成了棉絮本身，居然还能勉强一个固定的外形，并没有伴着破窗户里吹来的冷风飘然而去，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萧忘机却十分满意，点了点头，打发走了老板，转头和我说：“这地方太好了，绝对安全。咱们在这里藏上两三天，再往粤西外面跑。”

我当然也没法说什么，点了点头。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萧

忘机打发我去买了两床被，还有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自己去楼下小店里拎了两份炒菜，还有米饭上来。我一尝这菜，味太正了。用的绝对是纯正的地沟油，还至少回了三遍锅。此时此刻我只想说一句话：

我十分想念刚才那袋肯德基。

吃完饭以后，萧忘机又跑到楼下，提了两个大袋子上来，里面装得满满的，全是白米饭，至少有五斤重。吓了我一跳：“你别告诉我这是之后两天的口粮。”

“别怕，这不是给你吃的。”萧忘机说着话，把背包打开，里面装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

这东西我之前在陈叔那就见过，是装小鬼的魑魅匣。心想真好，我刚救了三十个人的性命，换来的报酬就是住在这样一间安全的小屋里，吃着厨师精心用地沟油炒出来的佳肴，睡觉时候身边还躺着一只全身血淋淋的小鬼，不知什么时候会窜出来咬你一口。这种日子，真想让人一头在墙上撞死。

萧忘机把木匣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匣子底部放着一个和网球差不多大小的圆团子，看上去糯糯的。

我心说完了，你养的小鬼被人偷走了，还留下个团子示威，意思非常明确：你还玩个球啊。

萧忘机脸上却毫无波澜，把那糯糯的白团子托起来，轻声说：“元宵，起来吃饭了。”那白团子没什么反应，萧忘机就打开一袋大米饭，把白团子扔了进去。

白团子一陷进雪白的大米饭里面，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过了一阵，我明显感觉到大米饭在不停地减少。

过了不到五分钟，这一袋子大米饭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明显胀大了好几圈的白团子自己从塑料袋里爬出来，又扎进另一袋米饭里面。五分钟后，另一袋大米饭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小白团子已经长成了一般婴儿的大小。

我这才看清它的样子，原来并非一个白团子，而是两个白团子黏在一起，一只是它的头，另一只是它的身子。五官俱全，也有手有脚，可惜全都又短又小，很难想象能用来跑步或者那东西。头却奇大无比，几乎和身子差不多了，脑袋顶上还长着一个黄色的小蘑菇。

元宵从塑料袋里用力一滚，软糯糯的身子靠在萧忘机身边：“没吃饱，我饿。”

它声音也十分软糯，好像两岁婴儿一般。萧忘机捏捏它的脑袋：“你已经吃了很多了。”、

“可我真的没吃饱，真的饿。”元宵两只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萧忘机，还有小手把一粒米饭刮进嘴角里。

“乖，再吃可就装不进去了。”萧忘机说着话，把元宵用手蹦起来，重新放回魑魅匣里面。

“今天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萧忘机伸一个懒腰。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我久不能寐。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就跟一场梦一样。在床上不停的翻来覆去。到后来萧忘机实在不能忍耐了，把元宵从魑魅匣里面揪出来，丢在了我身上。那小东西一靠近我，立刻和一只树懒一样，牢牢抱住我的胳膊，沉沉地睡了过去。

它身子软糯，又热乎乎的，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气，好像蒸熟的大米饭上放了几朵野花。我把它抱进怀里，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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