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降
进到萧忘机的家里,黄维轩坐下来问:“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趁着机会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位黄警官也三十出头的年纪,剃着寸头,表情非常干练。可似乎很久没有休息好了,眼眶发黑,神色间有一股掩不住的倦意透出来。
“黄警官,我这位小兄弟年纪轻,没见过世面。你能不能把这案件再仔细讲一讲,让他明白一下问题的严重性。他才好把知道的全告诉你呀。”萧忘机在旁边说。
“这案子牵扯重大,我不可能把关键的信息都透露给你们。只能说这个犯罪集团的主要手法,是把受害人骗到国外以后,用制造意外的方式进行谋杀,之后再利用被害人的尸体运送毒品,和进行黑市器官交易。”
“黑市器官交易?”我一惊。
“不错,我们发现这个犯罪集团,同粤西市一家遗体捐赠接收中心有勾结。在被害人出国打工前,都会骗被害人签下一份遗体捐赠协议书。”
“根据国家卫生部和海关总署的规定,因医学研究需要运送的遗体,可以走海关的特别通道。我们之前拦截了一具被害人的尸体,发现腹腔的内脏全部被掏空了。里面用塑胶袋包装了大量的白fen。”黄维轩说。
“他们把受害人的内脏取出来,卖到黑市,再利用特殊渠道运送毒品到内地。所以粤西海关里面,肯定有被他们收买的人。”萧忘机说。
“不错,而且我估计,海关内部被收买的,绝对不是几个人这么简单。之后我们去粤西遗体捐赠中心进行调查,结果那里被人为放了一场大火,把里面重要的资料全部都烧毁了。几个负责人也全部在逃。在海关内部的调查,也遭到了强大的阻力。”
“这个犯罪团伙的能量用这么大?”我奇道。
“小朋友,现在有多少人等着器官捐献?在东南亚的黑市里面。健康的肝脏十二万美元,心脏八万美元,一对肾脏可以卖到二十万。再加上运送回来的毒品,你算算有多少钱?钱能通神,有这么多钱,什么人不能买通?”萧忘机说。
“萧先生倒是懂得很多。”黄维轩笑道。
“你倒是知道我姓萧?”萧忘机扬眉问。
“我........我刚才听饭店里有人这么叫你。”黄维轩明显有些磕磕巴巴。
“原来如此。”
萧忘机点点头,也不再追问下去。
“所以我刚才在隔壁桌,似乎听见这位小朋友提到自己去过城西的白房子,也就是遗体接收中心那里。能不能告诉我,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这对案情有很大的帮助。”黄维轩转向我说。
“黄警官倒是很认真负责,时时想着案子。不是我们华明镇的人,还特地跑到这家餐厅来吃饭。简直就好像预料到餐厅老板的儿子会出事一样。”萧忘机笑道。
“我只是来这附近办事,肚子饿了就进这家餐厅吃了顿饭,第一次来。没想到就发生了这件事情,怎么样,萧先生不想帮我么?”黄维轩问。
“帮当然是要帮。”萧忘机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在指尖转了两圈,才慢慢说:“可是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萧先生什么意思?”黄维轩脸色一变。
“你说你今天第一次来,可昨天穿着蓝衬衫黑西裤的人是谁?前天戴墨镜白T恤在镇边晃来晃去的人又是谁?你别和我说你有两个孪生兄弟。”萧忘机笑道。
“萧先生眼光很毒辣,不过我是警察,没必要什么都和你解释。”
“是啊,你是警察,那你知不知道,经济纠纷的案子,是要发到经侦大队处理的。怎么可能先是你们刑侦大队的人发现的案件?黄警官,你真的是刑侦大队的人么?”
萧忘机说着话,趁黄维轩不注意,突然一探手,把他的警官证从口袋里面掏了出来。往桌上一摔。我这才看清了警官证上面的文字:
“姓名:黄维轩........性别:男..........职务:经济犯罪侦查大队科员..........”
“黄警官,你是经侦大队的警员,好像您说的这起犯罪,也不归你们经侦队的人管吧?所以您要我们配合什么呢?”
萧忘机仰头看着黄维轩。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微妙,黄维轩沉默了很久,苦笑了一声:“萧先生,你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啊。
“不错,我确实不是刑侦大队的警察,这点我撒了谎。但我刚才和你说的案情,却绝对是真实的。”
他坐到桌子对面,把警官证拿回来,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放在了萧忘机的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五官清秀,对着镜头一脸阳光。
“这是我弟弟黄维冕,如果还在世的话,现在刚满二十三岁。”
“他去年大专毕业,找的工作都不满意,后来忽然和我们说。有一个外聘马来西亚的机会。待遇好,有前景。我当时忙着侦破一起金融敲诈案件,等忙完之后,我弟弟已经走了。”
“我父母还很高兴,说是男孩子,应该出去闯荡一下。”
“结果还不到半年,就接到我弟弟死亡的消息。我妈妈当时撕心裂肺的样子,和刚才那个老板娘一模一样。”
“我当警察也有几年了,本能觉得这里面不对劲。幸好我在海关里面也有几个朋友。在我弟弟尸体被运回来那天。我借口去海关里找我的朋友玩。溜进他们的大楼里面,在仓库里找到了我弟弟的尸体。”
“他腹腔被剖开,内脏全部被摘掉了。在他肚子里面,我还发现了一点残余的白色晶体。”
“所以你发现了这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杀死你的弟弟,摘除器官卖到黑市,还利用尸体运毒?”萧忘机问。
“不错,我弟弟已经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我根本没有办法把他的尸体带出去。可等我带了局里面的人,来到海关的时候。仓库里面的尸体早已经被运走了。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他们早已经把海关内部的人收买了,自然不会留下证据给你查。”萧忘机说。
“不错,局里面因此还给我记了一个处分。我明明知道弟弟是被人害死的,自己还是警察,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把这情况和刑侦大队的一个朋友说了,和他一起暗中调查。发现这两年来,在粤西周围几个城市,足足发生过三十六起同样的案件。三十六条活生生的生命,就成了他们敛财的工具。”
“我把调查结果提交到局里面,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什么信也没有。我被领导叫去骂了一顿,说我疑神疑鬼,多管闲事。我那位朋友呢,直接从市局骨干位置,被调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什么地方都难免有好人坏人。他们能买通海关里的领导。自然也能买通你们局里面的领导。何况你又没有切实的证据。”萧忘机说。
黄维轩苦笑一声:“本来是有的。”
他把手机掏出来,操作了两下,放在我们面前。手机屏幕上一个穿着警服的剽悍男人。
“这就是我刑侦大队的朋友,叫李明强。绝对是一个好警察。他被调走之后,不信邪,依然追查到底。逐渐查到了粤西遗体捐赠中心的头上。那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非常兴奋。说他有个机会,能潜入进捐赠中心的里面,只要进去了,有很大的把握能搞到证据。”
“就是在粤西遗体捐赠中心发生大火的那天?”萧忘机问。
“不错。”黄维轩惨然一笑:“他进去没有多久,就发生了那场大火。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被人烧死了,还是被抓起来也挖掉了器官。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民警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你们局里依然不管这件事情。所以你下了决心,要继续追查到底?而且你发现,虽然遗体接收中心关闭了,可这类的犯罪活动依然没有停止。楼下餐厅里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例。是不是?”萧忘机问。
“不错。”黄维轩点了点头:“你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黄警官,你的故事非常精彩。可你好像更应该和纪委监察部门去说。去揭露你们内部的贪腐。这个犯罪组织的能量如此强大,你来找这样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配合你的调查。除了把他害死之外,还能有用处?”萧忘机问,
“我原本不是要来找他的,我是想来找萧先生你。”
“你找我就更没用了啊,我这一个半吊子的算命先生。你难道还指望我帮你算出来怎么破案?”萧忘机哂笑。
“我想找你破解降头术。”黄维轩一字一句地说。
“降头术?什么降头术,我看你是.........”
“萧先生,别装傻了。如果我没调查清楚你的身份,也不可能过来找你。”
萧忘机眯着眼睛看向他,迟愣了一会儿,说:
“既然如此,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倒想知道,你刚才整个故事里面,有哪里会涉及到降头术呢?”
“我调查了这三十六个被害人的情况,发现除了一小部分本来就想出国之外。其实这里面一大部分人,开始都没有强烈的出国意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突然变得铁了心,非要去马来西亚不可。谁都拦不住。”
“而且我调查了几个他们同行被遣返回来的人,都说这些人到了马来西亚以后,行动越来越反常。这三十六人里面,有一半都是毫无征兆地自杀,而另一半,也经常表现出诡异的行为,好像有意寻死一样。问题是他们在国内的时候,都是心智健康的普通人。根本没有.........”
“月降。”萧忘机突然说。
“什么?”我和黄维轩同时一愣。
“我是说他们中了月降。月降,降头术里面的一种。这里面的月字,并不是指降头术的手法,而是指降头术的时间。用长则半年,断则两个月的时间,以药降、灵降或者声降的手法,逐渐改变被害人的潜意识。到最后达到完全操控被害人意念的目的。”
“萧先生,所以这些人是中了月降,才会表现得这么反常。”
“不错,你刚才一说他们的症状,我就立刻明白了。这个犯罪团伙里面,必定有极为高明的降头师。对这些受害人下降,不但可以诱使他们签下遗体捐赠协议,也方便他们到了马来西亚之后摆布被害人的行动,抹除掉犯罪线索。”
“萧先生,你果然是行家,我没找错人。这么说来,你是愿意帮我了?”黄维轩喜道。
“对不起,黄警官,我当然明白你失去弟弟和朋友的痛苦。可是这个犯罪集团的能力,绝非你可以应付得了的。即便加上我,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我爱莫能助,不能成为你复仇的陪葬品。”萧忘机说。
“萧先生,如果我说,我现在来找你,并不是单纯为了复仇呢?”
“请回吧。”萧忘机站起身,拉开门,意思让黄维轩出去。
“我当然明白那个犯罪集团的可怕,也明白自己追查下去,不但报不了仇,恐怕还会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但是,我最近能感觉到,上层的zf势力,也开始介入这件事情的调查。这个犯罪集团在粤西市的行动,明显没有以前那么猖狂了。”
“那不是挺好的,终于盼到正义的降临了。你还担心什么?”萧忘机说。
“问题是他们想在离开粤西前,玩一票大的。”黄维轩站起身:“整个粤西市里面,至少还有三十人,中了你说的月降。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他们打算在离开粤西前,也把这三十人全部带走。”
“萧先生,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救这三十个人。即使报警,他们自愿去国外,警察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一心要出去,父母家人更是拿他们没辙。何况我根本也说服不了他们的家人。一旦他们到了马来西亚,恐怕全部会变成一具具死尸,沦为给黑市提供健康内脏的货物。”
“萧先生,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们。你是白衣降师,专破降头术,只有你想办法把他们的月不错降破解了,让他们的神志不再继续被操控,一意孤行要去马来西亚,才可能救他们的命。”
黄维轩看萧忘机没有反应,接着说:“萧先生,这犯罪集团的背后,明显有一个降头师团伙在撑腰。根据我的调查,虽然还搞不清这个降头师团伙的来源。但我可以肯定,这个降头师团伙不光是想要钱那么简单,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想找一个叫七眼阴牌的东西。他们调查到七眼阴牌最终失落在澳门,想靠买卖器官得来的钱,继续追查七眼阴牌的下落。”
黄维轩一直和萧忘机讲案情,非常无聊,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恰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好悬把水直接喷他脸上。
“怎么,这七眼阴牌的东西,你很熟吗?”萧忘机歪头看我。
“不熟不熟。”我连忙把水杯放下:“我是忽然觉得,黄警官说的大义凛然,这事关三十个人的性命,绝不应该袖手旁观。况且那降头师团伙如此丧心病狂,虽然不知道那七眼阴牌是什么东西,可让他们拿到以后,绝对没有什么好事。萧先生,你一定要出手相救啊!”
我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特意把话题往大义上面引,没想到黄维轩听得连连点头:“不错,萧先生。我找了这么久,你是唯一一个有实力又身世清白的降师。如果你不出手,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这三十个人去死吗?”
我和黄维轩都把话说道这份上了,萧忘机居然还是坐在那里毫无反应。黄维轩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指着萧忘机说:“姓萧的,我错看了你,你的心够狠够硬,也够能忍,这里可是你的家乡,在你的家乡上,他们横行无阻,滥杀无辜,你却无动于衷,你们降师的道义在哪里?你们降教的规矩在哪里?你都不如这位小兄弟明白。算了,我也没必要在这里求你,小兄弟,我们走!”
他拖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我心中大惊,心说老哥你这是干什么?听你的口气是要拉着我一起去送死吗?嫌三十个人还不够?再填上两个?
“哈哈哈~~~”萧忘机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有几分癫狂:“道义?规矩?好,既然要讲规矩,那我们就要讲到底。”
他霍然站起身,紧接着脱掉自己的上衣,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短刀,用酒精擦拭了一下,反手一砍,竟然在自己胸口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我心说我靠,这姓萧的胆子这么小,为了逃避这件事情,竟然开始自残了。黄维轩也是一愣:“姓萧的,你搞什么邪门歪道?”
“别动,你们既然要我帮忙,这步骤是省不了的,这就是规矩。”
萧忘机说着话,从抽屉里又拿出一罐药膏,抹在自己的伤口之上。接着又是一刀划下去,接着继续抹药,一连在胸口划了六道伤口才停下来,萧忘机对自己下手极狠,每道伤口都有半寸多深。鲜血流了一地。
“萧先生,你到底在干什么?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黄维轩也被他这一手镇住了,换回了敬称,结结巴巴地说。
“小朋友,你读过《降教别经》,知不知道六刀戒这个刑罚?”萧忘机满身是血,转头问问我。
我微微一愣,登时恍然大悟,脑子里关于六刀戒的那段话历历在目,直接说了出来:“凡我降教中人,以守信为先。如有背信之事,需在胸前自斩六刀,伤口长过半尺,深过半寸。不得包扎敷药。曝露三日,以为背信者之戒。”
“不错,我背信弃义,便该受着六刀戒的刑罚,自斩六刀,本不该救治,可因为明天就要去救人,只能暂时从权,给自己伤口敷了药。可我敷的是金玉散,也算没违反降教的规矩。”
我听得心中又是一颤:金玉散是一种特殊的伤药,敷上之后伤口愈合得极快,可愈合之后三日内,伤口里都跟散了一层金玉碎屑一般,剧疼无比。却比把伤口曝露在空气中还惨得多了,忍不住说:“萧先生,你这又是何苦?”
“若是一般的约定,倒也罢了,可我曾在一个人面前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不再施展降术,不再管降教之中的事物。但事已至此,我不管也不行了。可惜那个人……那个人…….”脸上忽然显出痛苦落寞的神色。
我和黄维轩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屋子里静了半天,萧忘机忽然把剩下的一点茅台一饮而尽,大笑着说:“好酒,真是好酒!今天能喝道这么好的酒,别说六刀,就是被砍六十刀,我都是情愿的。老黄,你快快把你知道的东西通通告诉我,那几十个倒霉蛋,还等着咱们去救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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