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拜师
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极了，萧忘机似乎一清早就出去了，等他大包小裹撞开房门的时候，我还赖在床上享受暖阳的轻触。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让我再睡一会儿，我昨天救了三十个人，没人奖励我。我睡个懒觉还不行么？”
“哎，我真头一次见师傅累死累活地提着东西，徒弟还在床上睡懒觉的。这要是掘骨庙的人来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正好，赤条条来，浑噩噩去。省得担惊受怕。等等，你说师傅？”我一愣，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喜道：“你答应当我师傅了？”
“知道了还不爬起来，我东西都替你买好了，总不成连头都替你磕了吧？”萧忘机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个香炉，又点了三只香，插了进去。接着拿出一叠黄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咱们就这么拜吗？我需不需要梳洗一下，再沐浴更衣什么的？”人生第一次拜师，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
“对，等你沐浴更衣完，咱们再去租一个场子，好好布置一下，再发帖子把什么警察呀掘古庙的人都请来，让他们观观礼。”萧忘机哂笑一声：“都这时候了，咱们就一切从简吧，先过来，给祖师爷磕头。”
“师傅，你用纸巾写祖师爷的名讳，又用夹子夹在饭店的塑料桌牌上面，会不会太不敬重了啊？”我研究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敬重这东西，是要放在心里的，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快磕头。磕的时候跟祖师爷念叨两句，求祖师爷保佑。”
萧忘机扔给我一个垫子，我跪在上面，恭恭敬敬地对着塑料桌牌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小声嘀咕：“祖师爷，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另外也管管你那些不肖的门人，什么掘骨庙挖尸寺的，都闹腾得太不像话了。”
“你记着，咱们降教的祖师爷，叫李甫安。是宋末元初时候的人。也是南派茅山教第二十七代传人。所以以后你要见到茅山教的人，一定要多加敬重。”
我哦了一声，心说咱们祖师爷是茅山教的弟子。那咱们岂不凭空矮了别人一头，这话我以后可不会跟别人再说。
“虽然咱们祖师爷是茅山弟子，但也不代表咱们降教就比茅山教差。那武当派创始人张三丰不还是少林弟子么？”萧忘机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接着又把第二个塑料桌牌放在我面前：
“给咱们降教阳派创始人杨弘曦真人磕头。”
我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忍不住问：“降教阳派，难道咱们降教还有阴派吗？”
“有。一般来说，所有的降头师，都属于降教阴派。”
萧忘机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把塑料桌牌恭恭敬敬地放在一边，坐在椅子上面，说：“给两位祖师爷磕了头，最后就要给师傅磕了。磕完以后，还要给师傅倒茶。”
萧忘机说着话，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小碗，还有一个玻璃瓶。
“倒茶？师傅你这买的二锅头啊。”我心想你就买瓶康师傅冰红茶对付一下也行啊。
“咱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以酒代茶吗？别废话，赶紧磕头。”
我不敢再言语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爬起来斟满二锅头，递给萧忘机：
“师傅，喝.........喝茶。”
萧忘机接过小碗，一饮而尽，咂摸咂摸嘴，又自己倒了一杯：“你别说，这牛栏山二锅头虽然比不上茅台，可滋味还真不错。叶子，你现在就是我们降教阳派的传人了。也是为师收的第一个徒弟。给师傅磕了这三个头，师傅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
我在地上跪了半天，寻思他会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什么玉镯子，或者什么佛像坠之类的挂在我脖子上。结果等了半天屁都没有，净看他吧嗒吧嗒地喝酒了。这才慢慢琢磨过味来。
原来师傅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真的是：
师傅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
真不客套呀。
萧忘机喝完酒，让我把那莴玮取出来，说当降师的第一步，就是把莴玮吃下去。莴玮通筋活络，第一次服用时对体质有很明显的提升作用。而且对一般的降头术有非常明显的抵抗作用。我们之后的旅程会非常险恶，吃掉莴玮，也让我多了一线生机。
那莴玮共有四片花瓣。他把小碗用水刷干净。拿出一把小刀来，把其中一片花瓣顺着根切下来，放在小碗里细细剁碎，又倒进半碗二锅头冲开，递给我：“喝吧。”
我原本就没有喝酒的能力，强烈的酒气扑鼻而来，里面还混杂了一股奇特的臭味，和之前那泡尸池里散发出的气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能捏住鼻子，一饮而尽。
我只觉得一股热线，顺着嗓子眼，直接落到肚子里面。过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肚子里好像有一团火烧了起来，一股股热浪直往头顶上窜。全身好像发了高烧一样。我打了个哆嗦，昏昏沉沉，就想往床上躺。萧忘机连忙拦住我，在地上铺了一个毯子，还盖上两层塑料布：
“躺这上面，别把床弄脏了。”
我一头扎下去，浑身上下就跟打摆子一样，不停地颤动，身体深处的凉气争先恐后地往外钻，化作一团团的冷汗，凝结在皮肤表面，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我在塑料布上足足抖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地恢复过来。全身的汗好像都流尽了，瘦了一整圈，胳膊腿上一点劲儿都没有。
我爬起来，伸手想去拿水杯。被萧忘机吼一嗓子：“先去洗澡！”走进卫生间，被镜子里面的自己吓得一哆嗦。
吃完莴玮后冒出来的冷汗，带出了许多我身体里的毒素和杂质。并全部凝固在了我皮肤表面，形成好像伤口恢复时的血痂。凹凸不平，黑中带红，全身上下都是，乍一看就跟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似的。
我赶紧拿喷头冲了起来。这出租房非常奇怪，别看里面东西都这么破，却有一个崭新的热水器，二十四小时都能供应热水。有一种用金饭碗装方便面的奇怪观感。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面，我分上下午，把四片莴玮全吃进肚里，发了三场汗。最后一片是和着中药一起熬出来的。吃完以后肚子里鼓鼓作响，排出来不少东西，还混着黑色凝固的血块。
可排完这些东西，身子变得异常轻松，五感如孩童般敏锐，甚至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湿气的变化，感觉非常美妙。
萧忘机告诉我，吃完这莴玮以后，必须禁欲一个月，也尽量不要吃过冷的食物。等着一个月过去以后，我的身体素质会有一个大幅度的提升，而且精力旺盛，百病不侵，一般的降头术也对我根本起不了作用。
食用莴玮的过程里，尽量不要见风。因此我一直躲在屋里。吃的都是萧忘机出去买。感觉自己都快退化成一只臭虫了。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萧忘机说时机差不多了。我们明天就出发，往粤海省东边逃。
那天他出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手里拿着一个灰布包的东西，一尺来长，放在那也不打开，就是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喝着闷酒。
“师傅，这是什么玩应？”我忍不住问。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心想你朋友的形状很独特嘛。可看他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也没法和他说话。自己躺床上睡了。
萧忘机在窗前坐了一整夜。我这两天睡得太多，第二天凌晨就早早地醒了，看萧忘机叹了一口气，把那灰布抖开，里面是一把乌木雕成的宝剑，剑身里还印着一道深红色的血迹。
“老朋友，好久不见。”
他拿出一卷白布，细细把剑身擦拭干净。插进腰里面，用衣服遮盖好，回头对我说了两个字：
“出发。”
现在离开粤西市，无论飞机火车都太不安全了，甚至长途汽车都可能有掘骨庙的耳目。更不可能再去租一辆桑塔纳了。
那最合适的方法就是:
坐公交。
事实上很多公交线路，都可以开到两个城市的交界处。只要提前规划好，再加上一点步行，完全可以乘坐公交车在城市间穿梭。
我们换乘了四趟公交车，来到了一个极为偏远的郊区，四周除了麦田和树林，只有稀稀疏疏几户人家。
这次应该换乘的是679路公交车，可以直达茂州市。可我们在那等了半天，也没看见679路公交车过来。
后来去旁边一户人家问了一下，才说679路公交车这两天停运了，想去茂州，得翻过前面那座小山，到县道边上坐907路公交车。
“师傅，咱们没走错吧，这地方能有车么？我看是刚才那老乡逗咱们两个吧？”我俩翻过小山的时候，天都黑了，冷风一阵阵往衣服里钻。
四周围极其荒凉，歪歪扭扭地立着个站牌，上面的字迹都被雨水浇得锈住了。县道上面长满杂草，好像废弃了多年没用过，完全想象不出会有车在这条路上通过。
我话音刚落，远处就驶来一个黑色的影子，稍微离近点一瞅，还真是一辆公交车。
那车在县道的路面上下颠簸，却没发出什么声响，安静得有些诡异。车头灯发出些极昏黄的光，照得周围的草丛和树木好像鬼影一样乱舞。
离着十来米远的时候，我看清了这辆车的全貌：周身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整个车身都覆盖着大片的铁锈。车窗碎了好几扇，车头挂着一张写着907的铁牌子，随着汽车的行驶摇摇欲坠。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绝对不可能是正在服役的公交车，倒像是从某个废弃厂房里开出来的报废车辆。甚至可能是一辆.........
是一辆鬼车。
我隐约觉得不大对劲，想和萧忘机提一句，可就在这时，汽车已经停在了站牌的旁边，只听见吱呀一声怪响。
那布满铁锈的车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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