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千帆必过尽
那一秒似乎格外的漫长，等到舟粥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又回到了杜绝怀中。
心底最深处仿佛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要努力抓住，却又在一瞬消失不见，乱了心神。
他挠了挠头发，感觉刚才杜绝好像说了什么，忘了。
舟粥轻轻翻身，平躺着，忍不住扭头看向杜绝。
锋利的剑眉，笔挺的鼻梁，淡淡的薄唇颜色很浅，平时因为气势瞧起来凌厉的眉眼此刻因主人的熟睡而紧闭，平白落了一番柔和滋味。但若是那双眼睁开，才是真正的惊艳才绝，让人心甘情愿的失了分寸。
真好看啊。
以舟粥这短浅的一辈子来说，杜绝确实是他所见的之最最最好看的。
瞧着瞧着便忍不住花了眼，舟粥的目光落在了那浓密又漆黑的眼睑下晕开的一片云翳似的剪影，漫不尽心的想着平日里是否会挡了那双漆黑幽深的眼、遮了那层琢磨不透的光。
舟粥是抱着种欣赏的态度去看的，前后也不过十秒，欣赏完了，他扭过头看着自己腰腹上的那条沉重手臂准备故伎重施，却不想那一小片剪影不知何时悄幽幽的睁了眼，悄无声息的看着舟粥不伦不类的半起身抬着他的一只胳膊，企图逃脱桎梏。
杜绝盯着那圆圆的后脑勺片刻，眸底划过一丝暗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复闭上眼，装作从未睁开过的样子，被抬起的手臂一转，巧劲一按，装作毫不自知的熟睡模样将人又按了回去。
舟粥第三次尝试，倒下。
第四次。
“……”
第五次，舟粥咬牙瞪目，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且必须成功。可惜，倒下来的那一刻，舟粥盯着天花板都有点想哭。
什么破毛病这是！
舟粥不是没办法脱身，杜绝的手臂再重，梏的再紧，他一个大小伙子真铁了心脱身谁也拦不住，只是那方法太过强硬，他不想用。
感觉到人老老实实躺下，闭眼装睡的杜绝嘴角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搂的越发紧了点，可惜此时此刻舟粥哪还注意到这些细节。
舟粥气喘吁吁不想动弹，毕竟杜绝那一米九的个子，可想而知，那胳膊也短不到哪儿去，又轻不到哪儿去。可气的是，等他恼怒的扭头想要将那罪魁祸首痛打一顿，却怎么也对不了那张冷峻的帅脸下手，毕竟人家正睡着呢，舟粥从小的教养使他无法好端端的将人闹醒。
气吧，看着眼前本该他存在的地方一大片空着，八成是他自己昨晚滚人怀里的，便怎么也无法再理直气壮，舟粥看着腰腹上的手臂，猜测杜绝说不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喜欢抱着东西睡觉的癖好，两人迷迷糊糊晚上滚到了一起，一拍即合，也怪不着人家身上。
算了算了，舟粥就这么躺在杜绝怀里盯着天花板懒得再动弹。
别说，两个人挤一块睡还挺暖和的。
夏天山上的初晨，花草树木繁多，再加上昨夜下的雨，最是湿气厚重的时候，被子外裸露的手臂被冻的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被子下舟粥浑身却被暖烘烘的包围着，杜绝身上也不知道什么味道很好闻，窝的舟粥懒癌发作，更加不想再移动。
将胳膊缩回被窝，舟粥眯着眼呼了口长气，舒服极了。除了心底作为男子汉那一丝丝的窘迫，很快便被舒适塞满了脑袋，再加上没人知晓，那丝尴尬更被忘了个干净。可惜睡不着，他悄悄的小心翼翼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终于安分下来。
在几缕恼人的发丝纠缠下杜绝不得不睁开了装睡的眼睑，再忽视下去，他怕那几根头发会像他的主人一样没脸没皮的说不定想在他的鼻孔里按个窝。
杜绝悄悄的后挪了几寸，看着毫不自知已经被盯上的某人发旋，轻轻抵了上去，缓缓闭上那双摄人的眼眸，第一次发自内心最深底的、心甘情愿，无声的弯了嘴角，且越来越深。
舟粥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要好的多，好的太多了。
出乎意料。
他猜想过，也许舟粥醒来的那一刻看到两人紧贴的样子会恼怒的不管不顾推开他，会膈应两个男生抱在一起睡觉，更甚的是无知无觉的口出嫌恶的话语。
他忐忑不安却又忍不住趁着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将人纳入怀抱。
万幸，舟粥没有，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阻拦下坦然而然的放弃了，甚至自顾自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泰然处之。
他忍俊不禁，喜于舟粥不讨厌两个男人这样亲密的行为。
这样的发自心底的开怀是杜绝记忆以来感受最深的一刻。
他完了，完的心甘情愿。
他甚至无法想象未来某一天那个奢望成真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千帆过尽、春暖花开。
而这一番兜兜转转，百转千回的源头，归根结底也是舟粥，若不是杜绝昨夜被踢的一身青紫，也不会有了后来为了按住睡觉不老实的舟粥，也带着他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层奢望，杜绝不得已为之的法子，本打算早晨醒来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抽身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却没预料舟粥醒的是那样早。
睁开眼一瞬的心惊与忐忑，到后来的将计就计，故意为之。
可怜舟粥囫囵一人深陷其中，逃，怕是无所期。
此刻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舟粥慢悠悠的闭上眼数绵羊，实际上舟粥自以为是在默念，却耐不住一室的寂邈中，浅淡的呼吸下，少不得漏出几句碎言片语的喃喃声敲打在另一人的耳间。
低喃着却不扰人，像是山涧的泉水，从喉底缓缓流淌，带着少年人清澈又低迷的暗哑，漂流在这小小的一方静谧里，说不出的温情。
从一只到一百再到一千只绵羊，寂静落下，再怎么装睡，杜绝也察觉到不对劲。
他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看着躺在怀中的人，眉目缓缓皱起，划过一丝不解的担忧。
房间里微微流露出一丝浅白，窗外不知名的飞鸟知虫渐渐开始了一天的辛苦劳作，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时而短促时而急缓，隔了一层纱窗却仿佛隔离了另一个世界。
怀中的人没睡，杜绝确信。数到了一千只绵羊时戛然而止，但是呼吸频率未变，更重要的是怀中的人此刻依旧老老实实的窝在他的怀里，不闹。
杜绝很想询问一句，可惜他清楚明白此刻他若是醒了，舟粥便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的怀抱。
或许是此刻气氛太过渐眷，又或许是心底的惆怅溢出了口，他轻吁了口气，下一秒，绷紧了下颚，却已来不及。
舟粥睁开了眼，扭头看向杜绝，轻问：“醒了?”
无可奈何，杜绝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模样，眯眼瞧着盯着自己的舟粥，眼底划过一丝心虚与不舍。
下一秒。
舟粥一边挪着身子移动，一边找借口掩饰般毫不心虚的揶揄杜绝：“你睡觉居然还有抱着东西的习惯。”
无奈杜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从怀抱溜走，眉目轻挑，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仿佛带着疑惑说了句：“我好像快掉下去了。”
舟粥一僵，喉头窒了一下，再没了言语，两人默契的忽视了之前。
杜绝悄悄握紧了指尖，仿佛可以留住不久前的温热触感，看着不远处平躺着的舟粥，眸底深彻。却不知，舟粥此时此刻也微微卷紧了薄被。
天还没亮的彻底，对于这些刚解脱的高三生们还太早，一片静谧，舟粥没有起床的打算，闭目养神，而平时这时应该开始洗漱准备锻炼的杜绝也毫无所动，他不动声色的感受着身侧人的浅浅呼吸。
旁边睡着一个人和醒着一个人到底是有所不同，再加上没了天然的棉被，舟粥眯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脑袋放空回忆昨天得到001的奖励。
一次是擦伤时，一次是在楼梯间，当时在场的有大远、周小燕、万碟、还有杜绝，有了上次寻找偷窥者的后知后觉，暂时需要寻找的暗恋的人包括他自己一共五人，当然，也包括可能他未发现注意到的。
其他大玉子、王梅、扬扬持保留态度，按理说大玉子暗念王梅总所周知，难道就因为这点所以不包括他吗?脑海里恍然划过王梅曾经在教室中对他的了然一笑，仿佛一切竟在掌握中般自信又了然。
舟粥恍然就明白了，或许正是因为被暗念者知道被暗恋，所以才不包括在这次的答案中。
至于扬扬同学和大远他都没听说过有喜欢谁，周小燕喜欢脸红看不出什么，万碟他还不熟，他自己可以确定没有喜欢的人，至于杜绝，从昨天下午来看，或许喜欢万蝶，不然为什么看着他和万蝶说话好像有点生气。
算来算去，目前也只能从排除大玉子与王梅，正愁眉思索，舟粥突然觉得鼻尖发痒。
他忍不住睁开双眸，不期然便对上一双黄豆大的两颗黑点，黄灿灿的饼状物半趴在他的脸侧，两条细细的火柴棍般的小胳膊正不厌其烦的在他脸上点来点去。
在与舟粥对上的时候，那张脸上又划出一条弯弯的弧线，绽放出一颗大大的灿烂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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