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植物人


虽然以后大约那些任务会变得不太好过,但是舟粥还是为眼前的5200小时开心。他乐的恨不得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如果可以让人知道的话,大概此刻全世界都会知道他的喜悦。

打开手机,此时已经凌晨三点,杜绝还是没有回复他,舟粥敲了敲手机气闷,按理说就算去趟洗手间的时间总该有吧,怎么还不回。

舟粥也没纠结多久,和001领了刚得的睡眠时间,缓缓睡了下去。

次日因为舟爷突然决定要带舟粥回老家祭拜父母与奶奶,舟粥也没太顾得上杜绝。只是偶尔同杜绝在微信上聊几句,就连电话也不是在舟粥这边忙就是杜绝那边突然的安静下很快挂断,毕竟隔着大半个地球,较多数的时候两人都是差些时间对话。

比如舟粥昨晚发出去老家的一张风景照,杜绝在今晚凌晨才姗姗来迟的回了一句好看。然后舟粥又在次日看见继续聊天。就是这幅状态,两人维持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等到舟粥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除夕,他这才惊觉已经快四天没有听到杜绝的声音,有些想念。

舟粥回到家,帮舟爷将从老家姑婶大爷家带回来的野味山菜分门别类的搬进厨房,又送了些给隔壁邻居,然后才开始忙碌却欢快的贴门联,帮舟爷做年夜饭。

拍一张满桌珍馐发给杜绝,依旧没有回信。

吃完年夜饭舟粥走进院子里,舟爷早就出门同他那些老伙伴一起斗棋去了,大学群、高中群里此时正热火朝天的聊着、抢红包。舟粥接了好几个电话,有大玉子、大远还有扬扬,独独没有他最惦念的。

舟粥熟悉的按键操作,忍不住拨通了他最惦念的一串数字,想着杜绝最好记着今天国内是除夕空出时间,否则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就罚,罚,罚他回来后三天不准亲亲抱抱。噗,舟粥忍不住被自己的脑补逗笑。

“你来了。”

黑暗的空间中突然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仿佛是从极北之渊的寒冷深处流出,毫无半分人意。

“你到底是谁?”杜绝低沉的嗓音十分晦涩,他竭力想要挣脱些什么,却仿佛被无穷无尽的力量包围着,不能动弹。

“我就是你。”

杜绝:“我这次睡了多久。”

“两天。”

杜绝心中一紧,挣扎的力度愈大。黑暗中除了他自己只有那一道声音。

“没用的,且给你些时间。”

“时候已经到了。”

“别无选择——”

……

杜绝脸色晦暗的醒来,周围依旧是一群还没有查出他的病症所在的医生,因为长久的沉睡他的脸色显得极白,他看着四周摇头低语的众人。

杜母伏在杜父肩头,呜呜低泣,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杜父也一脸青白的安慰着她,以往总是沉稳的目光看着小儿子也不由的略显无措。

杜非理坐在一旁盯着杜绝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的拳头隐隐泄出了不同以往轻佻随性的担忧与不安。

外公也在,头发已经花白了整个鬓边,浑身一副苍老之态的坐在沙发上,握着拐杖的手心微微颤抖。

杜绝:“我没事。”

没人应他,是该没人的。这一次他睡了足足两天,已经严重到医生都束手无策的地步。再往下,谁都不敢想……

杜绝心知肚明。

杜母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故作轻态的笑了笑,走上前去倒了一碗小米粥想要喂杜绝,被杜绝直接伸手接过,他只是睡太久浑身棉麻,不至于手脚无用。

杜母坐在床边泪眼婆娑,“小绝,你一定会没事的,妈妈一定帮你找到最好的医生。”

没用的,杜绝心想。但他依旧嗯了一声。

沉默蔓延,杜绝吃完放了碗,“余越。”

“嗯?”一直在旁边站着也很不好受的庄余越突然被点名。

“国内的生物所暂且由你代管。”

他这话任谁都听出了弦外之音,众人脸色瞬间愈发泛白,庄余越想要反驳,最终却在杜绝的目光下应了。他十分自觉的走出病房,留给这一家人说话的空间。

方才医生的话语还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在耳侧,最大可能性:植物人。

怎么会——

没过一会儿,杜家父母和庄老也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杜非理沉着脸不说话,埋头不想去听那些仿佛安排后事一般的话语。从第一天得知他以往最令他讨厌的、脾气最臭的、最目无兄长的弟弟躺进了医院,他觉得自己大概听到了这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那个臭小子不把别人气进医院就算不错的了。

直到他恍恍惚惚的走进病房,苍白、病态、瘦了许多的杜绝目光淡漠的看着他。不就瘦了点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努力说服自己。

很快,非常快,事情超乎出所有人的意料。

植物人!放他娘的狗屁!

杜绝:“哥。”

“以前不都是不屑喊我哥么,现在喊什么,”杜非理压抑着嗓子憋声道,“我什么都不答应你,你自己的事自己做。别求我。”

“没求你。”

“臭小子。”

杜绝弯了弯唇角,“哥。”

“有话直说。”

“我很快会好。”

杜非理耸了耸鼻尖,低声,“那是自然。”

杜绝掀开被子,杜非理连忙走上去帮忙扶着,“起来做什么,要喝水和我说就是。”

“去洗澡。”

躺了两天,他早就洁癖发作。更何况,两天没联系舟粥,估计那人得急了。

杜绝:“你也去休息。”

杜非理一路将杜绝送进了连着病房的浴室,“我等你出来再去,你小心点。”

杜绝合上门。才发现手机已经不知何时没电关机了。

他插上充电器,等了一会儿,目光静静的落在屏幕上。谁知开机还没三秒,屏幕突然开始狂闪,熟悉的两个字漂浮在屏幕中央,杜绝一直低沉的眉梢终于松懈了点。

“嗯。”

嘟了几声正准备挂的舟粥惊喜,“绝哥,我还以为你今天也要忙呢。”

“不忙。”

“今天可是除夕,还差十分钟零点。”

杜绝捏紧手心,看着镜子中苍白的人翘着嘴角回复:“我知道,陪你守夜。”

舟粥抿嘴笑,“记得就好,你这几天真的好忙,我也是,今天才回到家。我拍给你的照片看到了么?年夜饭,你吃了没,有没有照片,给我也看看呗。”我也想看你生活的场景。

舟粥偎在院子里的躺椅中,抬头看天空中不时闪过的烟花,周围依稀还能听见几声孩童的欢身笑语,快要到十二点了。

“对不起,我忘了。”

“好端端的道歉干什么,忘了就忘了呗,没事。下次记得。”舟粥紧了紧棉袄,虽然挺遗憾但是有杜绝陪着说话还是很高兴。

“你那边放烟花了没?我这边到处都是烟花,等过了十二点我就回房间了,外面好冷。你想不想看,我拍几张给你。”

听到杜绝嗯了一声,舟粥笑迷了眼,他动作飞快,心念一动,“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杜绝摩挲着最后一张相片中带笑的脸庞,背景是万千姹紫嫣红的烟火,当真是好看极了。

舟粥忍不住建议:“你呢?你要不要现在也拍点。”

“不方便。”这幅样子,舟粥看到必定是要怀疑的。

一滴两滴的鲜血突然沿着下颚滑下,落在白的耀眼的大理石洗漱台上刺目的令人不适,杜绝十分娴熟的打开水龙头开始漱口,手心轻幽幽的划过,晕染出一小片红渍。

舟粥因为不能看到杜绝有些郁闷,耳尖突然动了动,“绝哥你干嘛呢,在洗手?”

“嗯,准备洗澡。”

舟粥耳尖红了,怎么中午突然洗澡,他没好意思问。

杜绝:“我有事同你说。”

舟粥:“还有三分钟就十二点了。”

两人话语同时说出口,顿了一顿,舟粥先开口,“有什么事你就说?是不是要么么哒,嘿嘿,我很大方的。还有十天寒假结束,很快就见面了,不要太想我。”

搭在洗手台的手背刹那青筋暴起,一小洼水积蓄在盥洗台中央,杜绝半俯着身子,脸色晦暗,漆黑的瞳孔深处划过一丝痛苦。

他舍不得。

舍不得放弃。

手越捏越紧,血越滴越多,渐渐的整个盥洗盆里已经晕成了一摊血水。那人说,这是承受之初必然过程。

“我,有事不能回去。”

舟粥怔住半天才明白杜绝说了些什么,“是开学么?要多久啊,半个月?”又要多半个月不能见面,郁闷。

“不知道。”

舟粥:“嗯?”

“等我——”

嘭嘭嘭,十二点的鞭炮声齐鸣,舟粥只依稀听到扑通一声,下一秒便成了刺耳的电话忙音,他急忙重新打过去,对面却已经变成了关机状态。

隔着千万里的一家远近闻名的私人医院内,杜非理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他瞬间站起身走进声音的来源地。

门被撞开,杜绝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他连忙喊人叫医生,接着便是人荒马乱,繁杂的,悲伤的,沉闷的。

只留下洗漱台内的一小摊血水中的手机静静浸泡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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