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永胜
“他这么有本事,怎么跟你们一起。”我问。
雷子嘿嘿一笑:“他不懂位置啊,不和咱们一起,他有的折腾。”
到汽车站的时候,雷子就接到了阿金的电话,已经帮忙在宾馆开好房了,叫咱们过去。
到宾馆见了阿金,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开口就叫我王哥。从他奉承的笑眼里可以看出,就是个墙头草。
傍晚的时候,人陆续到齐了,老李头长得普普通通,和我厂里的工友差不多,他的侄子可不得了,一双眼睛不比黄豆大多少,愣还戴了副粗框大眼镜挡的严严实实,脸上挂着一股子傲气,让人一看就特不爽。
明叔倒是长得慈眉善目,像个知识渊博的学者,他带了个跟班,长得老实巴交,叫大墩仔。
工友也罢,学者也罢,都是老狐狸。
一行人去吃了顿纳西火锅,纳西火锅和其他火锅不同之处就在于锅子是铜的。一顿饭下来,阿金给明叔又是端茶又是倒酒,那殷勤的劲儿想看不明白都难。雷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估计也没把这阿金当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退了房去车站,到点上了车,发现我和雷子的票虽然是连号,却刚好是错开的,他在我右边斜上方靠窗的位置,我本来也是靠窗的位置,不过和我同排的年轻小子坐了进去,我也不介意,坐在外边的座位。
我挨着靠背看着窗外的风景,二零零七年四月,我再次前往丽江。如今的丽江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原丽江地区已经撤地改市,丽江县也分成了玉龙县和古城区,大肆发展旅游业,经济蒸蒸日上,纳西文化得到了极大的弘扬与传播。雷子此次要去的不是玉龙县,也不是古城区,而是隔江相望的永胜县。
旁边的小子也扭着头看着窗外。四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这小子带了条红色的围巾,我忽然眼前一亮,围巾上的图案是宁明花山岩画上的模仿立蛙动作的剪影式人像。是壮锦。这个纹样的壮锦我母亲一直想买一幅,但从没见哪儿有卖。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这围巾在哪买的?”
那小子转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窗外。我讨了个没趣,不再说话。
我眯着眼睛打发时间,很快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丽江,我犹豫着要跟雷子告别,转乘前往玉龙县的车,但终究没有那个勇气,心想着先跟雷子走一趟,回程的时候再去。于是跟着他们乘上了前往永胜县的汽车。
永胜地处长江上游云南省西北部,丽江市中部,地跨横断山脉和滇西北高原两个地貌单元,属三江并流的边缘地区,永胜县永胜之名,来源于元代设置的北胜州及其属州永宁州。明清时期合北胜、永宁而设永北府、永北直隶厅,民国设永北县,又改名永胜县。
下车的时候将近傍晚,我们就近找了个宾馆住下,第二天坐着当地的土巴士前往乡里。
到达乡里下车后,我们找了辆破旧的几近散架的三轮车,一行人挤在上边,雷子报了个地方,车子晃晃悠悠一路颠簸的开去。起初还是水泥路,很快就变成了黄泥路,路面坑坑洼洼,车子磕磕碰碰发出砰砰的响声,我坐在最外边,好几次险些被抛出去。
后来道路太泥泞,破三轮开不进去,我们又换了牛车,继续向深山里进发。
牛车停下的时候,我以为到地方了,结果不是,而是没路了。
我们从牛车上下来,站在茂密的深山树林里,一眼望去周围全是山。雷子问赶牛车的老头最近的村子在哪个方向,老头指了个方向,说了几句,就赶着牛车走了。
我问雷子现在是啥情况。
雷子说就近找个向导带我们走山路,他只知道方位,对这里的地形可不熟。
我们顺着赶牛老头指的方向走去,翻了半个山头,远远看到半山上坐落着一个小村子,大概二十几户这样,都是土墙房。
山脚是平平整整的田地,虽说还没到插秧的时候,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很是古怪。村口的老树下挂着个藤子荡索的秋千,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我们不由放缓了脚步,四处打量。
“嚯!”黄豆眼突然叫了一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太坐在家门口,手里拿着个木质的小烟锅在吞云吐雾,阴测测的目光盯着我们,乍眼一看是有几分渗人。
几个小孩躲在墙后,探着头打量着我们这些生人。把我们心中的那一丝紧张散去。
我打量着老太的服饰,她头上缠着黑布套,穿着右衽式的白麻布衣服和黑色长筒裤,很陈旧,不过还是能一眼看出是白傈僳服饰,主要她头上的黑布套可以很轻易的认出是傈僳族。
一个中年汉子从屋子里走出,操着生涩拗口的普通话问我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雷子说:“我们要去山里的一个村子,想找人带带路。”
中年汉子狐疑的打量着我们,说这十里八乡没有比他更熟路的了,问我们要去哪。
雷子比划了个方向,报了个位置。
“那片地方我知道,没听说里头还有个村啊。”中年汉子说。
“这你甭管,领咱们过去就行。”雷子说。
中年汉子还有些犹豫,那地方是大山深处,他得跟家里人说一声。
谈妥报酬后,中年汉子转身走进屋里,再出来的时候,带了个背囊,腰间挎了把砍刀。手里拿着几小包东西,递给我们,说是防蛇的,叫我们挂腰间和脚脖子上。这东西熏得不行,一股子雄黄味和蒜味。黄豆眼小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眼睛都眯没了。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向深山里进发。
中年汉子叫谷万国,雷子问他怎么村里怎么这么安静,他告诉我们是因为村子里有老人过世,不能大声说笑,也不能干活。
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些傈僳族村落认为大声说笑、唱歌会吓着死者的亡灵,导致它记忆失灵,无法走到祖先居住的地方,变成孤魂野鬼。干活则被认为是责怪死者生前是个懒鬼,会令亡灵产生负罪感,到了另一个世界会有干不完的活。除此之外还不能洗衣服,不能吃辣椒。
我们和谷万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往深山走去。起初还是宽敞的大道,很快就变成杂草丛生的小径,到后边,连路都没有了,步履艰难。加上四月的天经常下些毛毛雨,草木都是湿漉漉的。谷万国拿着砍刀在前方开路,谁都累的不说话。
永胜森林茂密,动植物资源丰富,森林覆盖率达48.8%。我们沿途还看到了一小片红豆杉林,不过这个季节还没结豆,我对红豆杉也不了解,看着也就和普通的树一样,还是谷万国跟我们说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到一条砍刀开辟出来的小径,这条小径是从其他方向开过来的,前进的方向却和我们一样。谷万国神色有些疑惑。雷子问他怎么回事,谷万国说这里也就八九月份有人来收菌子,平时没人来。
我心想该不会对方的目的地和咱们一样,也是去收民族老物件的。这些砍断的枝杈都还很新鲜,说明对方没走多远。
雷子想必也有此担心,问谷万国有没有什么近路,或者能不能打直走。
谷万国领的路不是打直的,绕了个大弯,咱们一直以为是要绕开高山峡谷,就没问,现在雷子问出口了。
谷万国面露难色,说打直走可以,但是那边有座山,山上有“尼”,村里祖祖辈辈都不让进,如果我们要走那边,他只能领咱们到山脚下,剩下的得咱们自己走,出了事他可不负责。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个原因,你尽管直走就是。”雷子说。
谷万国犹豫着说那座山当真很邪乎,林子特别密,很不好走,速度也不会快多少。
雷子让他少啰嗦,赶紧带路。谷万国叹了口气,带着我们换了个方向走去。
天色逐渐变暗,一天的路走下来,腿脚酸痛,就差脚底板没磨出泡。到达那座山的时候,看着确实是有些邪门,这座山不高,两旁夹着两座高耸的大山,因为蒙蒙雨,山里雾气升腾,那山的雾分外的浓,加上树林茂密,整个就一“生人勿进”。就算里头没“尼”,也肯定有野兽。
谷万国问我们要领路费,准备离开。
雷子笑着说:“不急,等翻过了这座山再给你。”
谷万国气愤的说:“你们耍赖,说好了我只领你们到这的!”
雷子说:“谁耍赖了,一开始就说好的,到了地方给钱,这还没到地方呢。”
谷万国不肯,坚持拿钱走人。我们人生地不熟,雷子怎么可能放他走。争执不下时,忽听砰的一个声响,谷万国的脚边激起一阵枯枝和树叶。我心头一震,意识到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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