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祭送端鬼
“诶,诶。”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紧接着一个东西拍到了我的肩上。
我猛然一惊,一手拍开,发出“啪”的声响,登时发现不对劲,这个东西不同于“枝干”,似乎是有血有肉的。
我抬起头睁开眼,看到周围火光绰绰,围满了人,手里拿着火把,这些人的服装和今人不同,男的都穿着对襟白布衫罩着黑领褂,青布包头,打着绑腿。女的则是顶着头帕,罩着蓝色的坎肩,系着围腰,下着黑色长裤,披着背饰,是丽江常见的纳西族传统服饰。
一眼望过去,没有一点21世纪的元素,要知道现在很多少数民族地区都已经不穿传统服装了,即便风俗保存完好,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现代物件,除非他们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今晚还真是热闹,先是遇着署怪,再是被那些长翅膀的东西包围,现在又是这些眷恋人世的孤魂野鬼。
我暗自咬破舌尖,含着一口舌尖血,都说舌尖血辟邪,要是这些孤魂野鬼围过来,就先给他们来一记。
一个孤魂野鬼用纳西语跟我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纳西语,也不搭理,心里盘算着怎么脱困。
一个穿着长衫袍,头戴彩色五福冠,脖子上挂着白色法珠串的东巴模样的鬼怪向我走近。东巴是纳西族东巴教的祭司,“东巴”一词国内学术界一般译为“智者”、“上师”、“大师”等,是纳西传统文化的大学问家,早期的民间知识分子。不管这东巴生前多么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现在死了,一样没有去十八层天和三十三个神地,也没有去祖先之地和居那什罗神山,成了孤魂野鬼。
待他走近,我一口舌尖血喷过去,那东巴野鬼始料未及,一边擦着血迹一边退后。没有我预期的嘶声尖叫冒白烟,心说这舌尖血怎么不管用?
周围的鬼怪用纳西语嘀咕着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众鬼怪纷纷让开,一个穿着纳西族服装的女鬼走来,看众鬼对她如此畏惧,估计这女鬼就是鬼头,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含了口唾沫,在我们老家有个说话,朝鬼怪吐唾沫能令其实体化,变成牛羊。我老家是壮族地区,不知道跨了个民族对纳西族的鬼怪管不管用。
“我来跟他说。”那女鬼吐出一句普通话。
嚯!孤魂野鬼居然还有翻译!
女鬼说:“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女鬼的口音相当重,又是滑音又是饶舌,好一会儿才分辨出她说的是什么。我心想硬拼拼不过,不如先装傻安抚他们,于是说:“我是来旅游的,在山林里迷路才跑到这来。”
女鬼狐疑:“旅游怎么到深山里来?”
我怕她怀疑,说道:“听说山里有个地方风景很好,就想来看看拍一下照,结果就迷路了。”
女鬼问:“就你一个人?”
要是我说就一个,这些鬼怪必定无所畏惧,把我瓜分了,于是说:“还有几个同伴,我腿脚比较慢,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
一声呼救声忽然传来,是雷子的!几个手拿火把的孤魂野鬼循着声音走去,我也赶紧站起身跟上。
来到一条河边,就见水面扑腾,两条粗大的胳膊不时挥出水面,我赶紧跑上前,一把抓住一只胳膊,往上拽。雷子本就体型壮大,这会儿在水里又莫名其妙的重了好多,我一个人拽不出来,几个孤魂野鬼过来帮忙,到底是鬼多力量大,一下把雷子拽出了河面。我看见一条粗壮的东西从雷子的腿上脱落,游进河里不见踪影,似乎是那个署怪!
雷子呛了不少河水,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我问他怎么回事。
雷子说:“我们没注意脚下的路,跑进了河里,结果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了脚,死都挣不开,一股劲的往河底拖去,要不是遇上你们,我可就歇菜了,诶,对了,你怎么碰上这些人的?”
我没回他,而是问:“其他人呢?”
几个扑腾声传来,我和几个孤魂野鬼顺着声音走去,依次从河里拖出了老李头、明叔、阿金以及大墩仔,最后在稍远的河岸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黄豆眼。
女鬼和众鬼嘀咕了一阵,然后跟我们说可以先到他们村里烤烤衣服待一宿。我本来想婉拒,但是不明真相的雷子他们率先应声,只好跟他们前去。
路上我试图暗示雷子,奈何天色太黑,他看不见我挤眉弄眼。
走到山岗丫口的地方,众鬼竖起一道门,众鬼怪自行用枝条拍打全身,然后逐一从门中走过,翻译的女鬼说他们在进行祭送端鬼的仪式,让我们照着做。
没想到这些鬼怪居然还做仪式,他们本身就是鬼,还送鬼,还真是别扭。我照着他们的样子做,心里却留了个心眼。
端鬼在纳西文化中是一种繁殖极快的细菌,善习行,能在空间迅速传播,一切人畜瘟疫都是由端鬼作祟造成。据我所知,祭送端鬼仪式耗时两天,都是在白天完成。不过这些孤魂野鬼也见不了光,所以也没什么奇怪。
回到村中,女鬼说他们要先把仪式完成,把请来的神灵送走。我们跟着他们来到主祭人家,这里不愧是鬼村落,都还保持着传统的面貌,没有通电,都点的油灯。从大门走进,就见正房走廊的东端设了四个神坛,这和我所知的鸣音乡的送端鬼仪式很相近,这四个神坛应该是大神之坛、战神之坛、镇压风鬼的战神之坛以及黑神之坛。
除了黑神之坛其他三个神坛的桌前壁上都挂了好些幅卷轴画,大神之坛挂的是沙利伍登、依古窝格、恒丁窝盘和恒依给空四位大神;战神之坛挂的是优麻、罗久、本当、多格等战神;镇压风鬼的战神之坛挂的是给日米当、米当把俉、没木金汝、没盘恩哈四位战神。这些神的形象各有特色,都很好认,比如恒依给空是九头,优麻是狮子头,多格是鹰头。
主祭东巴在诵经,雷子凑近我,暗含笑意的低声说:“这些卷轴画都很老旧,能值不少,还有那身东巴的行头,看着也有好些年头了,他头上那个五福冠就能值不少钱。”
我说:“你小子活腻歪啦,孤魂野鬼的东西都贪!”
“什么孤魂野鬼?”雷子不解。
我把自己的遭遇和猜测简单告诉他,雷子听后不住的闷声笑:“就说你是个学院派吧,就知道闷头于理论,缺乏实践,只要足够偏远,与世隔绝,民风民俗保存这么好也不奇怪,再说,这里也并不是一点现代化元素也没有,那个给我们翻译的女人的口音和其他人就不太像,估计是从外边嫁进来的。”
我有些惊讶:“他们都说的纳西语,你怎么听得出像不像,你懂纳西语?”
雷子说:“我要是懂纳西语,还找那四眼黄豆干嘛,一路上尽拖后腿,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我以前去过一个纳西族村,那女人的口音和那里的很像。”
东巴念诵完毕,仪式结束,大家收拾神坛,清点器物。翻译的女人和几个村民过来,帮忙把黄豆眼抬进了屋中。老李头和阿金把黄豆眼的背包和湿透的衣服扒下,浑身上下就剩条裤衩,要不是有女人在场,估计裤衩也不打算留。几个帮忙的村民离开了,就剩翻译的女人和屋主,这里的人好像都很惧怕这个女人。
女人翻看了几下黄豆眼,似乎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让我们把湿衣服换了,好在当初多了个心眼买的防水旅行包,虽然不是真的完全防水,不过我有把衣物二重打包的习惯,所以换洗的衣服都干着。除了我雷子他们都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想来也对,我是打算跟雷子顺道来丽江后去新陇村,估计会待较长时间,而雷子他们只是来收老货的。
雷子他们说不需要借用衣服,给个地方把身上烘干就好。女人和屋主就领着我们去到了正房。走到正房外,抬头就看到一个栩栩如生的羊头,刚刚举行仪式的时候我光注意着神坛,没往这里看。这是避邪祈吉的羊头,估计是经过了特殊的加工,跟活着的一样,两只眼睛晶莹饱满,仿佛再看着我们。这羊头和当年在新陇村的木楞房外看到的很相似。
雷子也看到了羊头,在我身边嘀咕:“这羊头不错,收一个回去挂屋子里指不定真能辟邪。”
我回他:“拉倒吧,屋子里挂这么个东西,也不怕半夜起来把自己吓死。”
雷子调侃:“一个羊头就能吓死,你这胆真得好好练练。”
走进正房,中间靠后的位置有个火塘,十分暖和,雷子他们纷纷脱了外套围到火塘边取暖烤衣服。火塘边有几个小板凳,我们坐了上去,翻译的女人和屋主又拎了几个过来。屋里有两张床,叫公床和母床,因为常年烟熏火燎,黑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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