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哩咧
外面哗啦啦的声音很大,下大雨了,风也很大。昨天开始风就很大,昨晚也下了大雨,今早起来的时候稍微消停了,没想到现在又下起来了。
我坐起来,头有些晕,身子提不起劲,我问雷子:“你问北敨峒的事了?”
雷子说:“我也是刚醒不久,这酒喝着没什么味道,没想到这么上头,我脑子还有点晕。”
我说:“这雨也忒大了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雷子说:“早上喝完酒那会儿就下了,估计要刮台风了。”
我拿出手机想要看看天气预报,发现手机依旧没有信号,这地方也是够偏僻的。
黄文明过来叫我们去吃晚饭。我和雷子从包里拿出雨伞,跟着走了出去。来到他父母的住屋里,他们依旧很热情,用海南话说着什么。萧萤不在,听黄文明说是到其他人家里吃去了。他歉意的说我们是外面来的客人,应该要好好招待的,可是风雨太大,没办法。
席上依然给我们敬酒,我早上的劲还没缓过来,勉强喝了半碗就实在不能喝了。我问他这什么酒,怎么这么上头。他说是自酿的糯米酒,因为酒气不浓,很容易就会喝多,所以后劲大。
吃完饭,按照习俗我们洗好自己的碗筷放好。外边风大雨大,也不急着回去,我们就在屋里跟着他们闲聊。打听北敨峒的事。
黄文明不知道,又帮忙问了他的父母,也不知道,这个村子是清朝的时候搬到这里来的,搬来的时候这附近就他们一个村,离他们最近的山外那个村也是后来才搬来的。也就是我们之前打听的那个,之前已经知道是民国以前搬来的。至于其他稍远的地方也没听说以前有叫这个名的。
说到那个村子,三个人唏嘘不已,当初那个村子也和他们一样,清一色的茅草房,现在差距这么大。村里也有几个人到外头去打拼了,最远的到了大陆那边,但是经济没有丝毫的好转。
又聊到今天的大风大雨,也说估计要刮台风了,得做好防风的准备。
回到隆闺,那半碗酒又起劲了,我晕乎的躺在床上,雷子躺在一边,这床谈不上大,加上雷子的体型空间就跟小了。
躺在床上,外面风雨大作,头晕着。我竟然睡不着。可能是今天躺了一天的缘故。脑子里想到了小时候的事,小时候回老家的老房子住的时候,下大雨外面也是这样噼噼啪啪的响,还有树木的沙沙声。老房子是土墙房,是爷爷和奶奶年轻的时候建的,爷爷在我爸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奶奶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然后一直住在土墙房里不愿走,直到去世。
夏天的时候住在老房子里,有时到了深夜就会响起嘈杂的说话声,没个具体,就好像是人们在进行日常的作息发出来的。小时候一直以为是闹鬼,几乎吓得尿裤子。后来好像听说是正常的科学现象。
想着以前的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半夜是被尿憋醒的,村里没厕所,得到山上的草丛里去。屋外很静,雨似乎停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拿上了雨伞。
推开门,就见明亮的月光映照着大地,一栋栋船形屋静静的坐落在月光下,映衬着大树的树影。我有些诧异,傍晚的时候还下着暴风雨,一副要刮台风的样子,怎么这会儿风平浪静了?这天气的变化真是比翻书还快。
我憋得不行,匆匆往山上跑去,找了处草丛解决。
一阵笛声传来,在山间回荡,这笛声和一般的笛声不太像,没有那么婉转清脆,倒是音色透亮,颇为独特。我反应过来,这不是笛声,是哩咧声。哩咧是黎族的一种竹制直吹的竹管乐器,外形和唢呐杆相似,在保亭、五指山、琼中、乐东等市县最为流行。
我解决完毕,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是从山里传来的,大晚上的,什么人在山里吹哩咧?
我转身往村里走去,那哩咧声由远及近,似乎是什么人在边走边吹。我走出几步,按捺不住好奇心,转身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进山里,看到一条狭窄的小路,声音从小路的前方传来,且渐渐远去。那人是顺着路边走边吹的。我犹豫了一下,沿着小路走去。沿途的树木有疏有密,不时有斑驳的月光映照下来,尽管如此,还是一片晦暗。
我拿着手电走在小路上,哩咧声色清润,又带有几分粗犷,委婉而悦耳,在山间悠扬回响。我加快了脚步往前走,正逢前方一处树木稀疏的地方,洒落的月光下映照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无领无袖的上衣,下身是前后一块布的俗称“吊裙”的腰布,缠着大头巾。腰间挂着一个腰篓,里头装着把刀,背着一把弓。正是他在吹哩咧。那人的身影走进黑暗中。
我疑惑的快步跟上去。这是旧时的黎族男子装束。黄文明村里的男子无论老少都穿着当代的服饰,这人兴许不是他们村的,大半夜的从这里路过,难道里头还有一个村?黄文明的父亲不是说这附近没别的村了吗?
越走越深,距离黄文明的村子越来越远,这样跟着也不行,我还是直接过去问吧,只怕他听不懂汉语。我正打算加快脚步跟上去,忽然发现不对劲,赶紧关上手电躲到一边的草丛中。只见从其他的山路上走出一大群人,牵着狗,带着长矛、弓箭,背着腰篓,里头装着刀。
那人停止吹哩咧,和那些人说着什么,听着像是黎语,而且隐隐约约的很不清楚。这情形怎么像是要狩猎。出于对生态保护的需要,早已经禁猎了,怎么还有集体打猎。而且这些人全都是旧时代的打扮,实在是太怪异了。
之前吹哩咧的那人跟众人吩咐着什么,众人沿着山路向四周走去。
沙沙。一阵树叶摆动的声音从身边响起,一个东西突然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我吓了一跳,那东西蹿到月光下,是一只黄猄。那些人纷纷弯弓搭箭向黄猄射来。我一惊,那黄猄就在我跟前,一支支箭射向它的同时也是在朝我射过来!
我慌慌张张的往后躲,那黄猄也跟着我躲,一支支飞箭接连不断射向这边,就好像没看见我一样。那些人迅速的跑了过来,还有一些人从旁边包抄过来。
我边跑边打开手电,那黄猄紧紧跟着我,我大声说:“这有人!”
那些人压根不理会,从旁边包抄过来,这架势像是要把我跟黄猄一块宰了。我窜进旁边的草丛,拔腿拼命的往黄文明他们寨子跑。那些人穷追不舍,人喊狗叫。我奋力的往前跑,身子忽然猛地一绊,这地方怎么他妈有网!旁边的黄猄一头扎进了网里,挣扎着想要跑。
嗖!嗖!什么东西从旁边射了过来,黄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插着两只箭。
那群人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举着弓箭,扬着长矛,我大惊!手忙脚乱的爬过了网,站起来仓皇的往前跑,回头望了一眼,好在那些人没有追来。
我急急忙忙的跑回了村子,回到隆闺,大口的喘气。床上的雷子打着呼噜,睡得死沉。我想把他叫醒,但转念想想也没这个必要。
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浑身上下都是树叶,我拍干净就躺到了床上。心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感觉特古怪,那些人要么是真没看见我,要么就是把我跟黄猄一块算作狩猎对象。大晚上的出来狩猎,还都是旧时的打扮,真是太奇怪了。明天得好好问问清楚,这附近是不是还有别的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依然是大风大雨,一大清早听到外头沸腾起来,我和雷子出门去看,某个人家的屋顶给掀出了一道口子。我和雷子正想着过去帮忙,就见好几个人过去了,拿来备用的茅草排,三下五除二就把屋子修葺好了。
我们回到屋里,我跟雷子讲起昨晚的事,雷子说:“你做梦的吧,昨晚刮台风,下暴雨,哪来的月亮。”
我一怔,昨晚刮台风了?
雷子继续说:“昨晚醒来见你不在屋里,还以为你被禁鬼勾去了,没想到是梦游去了。”
我说:“我被禁鬼勾去你倒还躺在床上睡大觉。”
雷子嘿嘿笑着说:“这念头也就是半夜醒来随便一想,翻个身就又睡着了。”
我跟他说我是真的见到了一群人打猎,不是做梦,我还记得昨晚走过的路,要不信可以带他走一遍。
雷子思索着:“昨晚没月亮是真的,你只能是撞鬼了。”
要说撞鬼这也太逼真了,昨晚那只要命的黄猄还一直跟着我跑。我忽的瞥见床下掉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块兽额骨。之前没见到屋里有这东西,是从哪掉出来的?兽额骨上还粘着零碎的树叶,沾着土,就好像是从外边捡回来的。
“你从哪弄来的?”雷子忽然说。
我正想说床下捡的,随即发现不对,听雷子的口气这东西是我从外边弄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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