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蜘蛛林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熟悉的小茅草屋里，是黄文明的隆闺。我想要起来，发现身上被绳子结结实实的捆着。挣动了几下，没有丝毫作用。屋子没窗，屋里很暗，只有从门缝这些地方泄进来的几缕天光。我挪动着身子转过身，看到雷子和萧萤蜷着身子坐在床边，身上同样捆着绳索。

我问他们怎么回事。

雷子愤愤的说：“被捆起来了呗，人家有枪，还能怎么着。”

“黄荷芳怎么样了？”我问。

雷子嘴里骂骂着：“还被绑着，之前还听见抽鞭子的声音，干他娘，没碰见过这么窝火的事！”

我顿觉十分恼火，黄荷芳娇小的身子经得起几鞭子，这些人是要把她往死里打！这么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禁母，还禁死自己的母亲和全村的猪，这得要多大的能耐。还有昨晚娘母拿出的禁包，我相信这世上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就算这东西真是禁母留下的，怎么就能断定是黄荷芳做的？

我挣动了几下，捆的很紧，这屋里也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旅行包也不知道哪去了。

雷子说：“别白费劲了，这些孙子绑的老紧了，你还好，看看我们。”

我细看才发现雷子腿脚和身子被绑一块了，怪不得坐姿这么古怪。转头看向萧萤，同样是蜷着被绑住的，这个姿势除了滚什么都做不了。

心头极其恼怒，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任人宰割的鱼肉待在这狭小的屋里。

泄入的天光渐渐微弱，屋里彻底暗了下来，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外头偶有嘈杂的声音，但再没听见黄荷芳的惨叫，往好了想是停止用刑，往坏了想指不定这些人用什么其他的招数对付她。

过了许久，屋外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一片静谧。我们三个的肚子倒是咕噜咕噜的响起，我们只在早上出发的时候吃了一点东西，之后水米未进，这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口干舌燥。

咯吱。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乘着夜色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雷子忽然怒喊：“敢绑老子！他娘的看老子不剁了你！”

那人吓了一跳，发出“嚯”的一声，听这声音是黄文明，他愣了一会儿，嘘了一声，小声说：“我来放你们走。”

说完摸黑的走到床边，给雷子松绑。看这偷偷摸摸的情形，雷子怒气冲冲的低声说：“他娘的他们还打算把我们捆在这里饿死不成！”

黄文明边解绳子边低声说：“你们是外面的人，不会对你们怎样，事情结束后也会放你们走。”

我不由火起：“事情结束？你们还打算把人打死不成？”

黄文明不吭声。给我们解开绳索。从屋子走出，外边一片漆黑，家家户户都已经入睡。一个黑影迎面扑来，我惊了一下，向后一步闪身躲开，那东西拍打着翅膀飞走了。吓我一跳，原来是鸟。背包黄文明已经给我们拿来了，就堆在屋外。他示意我们拿好东西去山寮房躲着，等天亮就走，我们是外来人，村里人不会怎样。

我问他黄荷芳的事打算怎么处理。他叹了口气说如果真是禁母，那也没有办法。

雷子怒道：“什么叫没办法！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是禁母吗！”

萧萤说：“我们把人一块救走吧。”

黄文明连连说不行，如果我们把人带上，村里人不会让我们走的。

我说：“你们不说她是禁母吗，我们把禁母带走她就不能再害人了不是？”

黄文明听罢犹豫不决。雷子不容他多想，问他人在哪里，让他领路。黄文明踌躇了一会儿，说：“行吧，可你们要把人带去哪？”

“去哪不行，总不能让你们打死！”雷子道。

黄文明带着我们轻手轻脚的往某个方向走去，我们没有开手电，摸黑走在夜里，四下一片黑暗，也不知走到了哪里。黄文明倒真是摸黑都知道路。走了一会儿，说到地方了。我把手电打开，稍微用手捂住，以免被人发现。这里是黄荷芳的隆闺。

推门走进去，就看见黄荷芳身上绑着绳子，躺在床上，手臂脸颊上都是一道道的鞭痕，身上的衣服也被打破了好几个口子，面色发白。让人心酸，这些人下手也太狠了，完全不把她当人看！

萧萤唏嘘不已，走过去摇了好一会儿人才醒过来，以为是村里人，吓得缩起身子就往床里头钻，看清是我们，鼻子一抽，大滴的泪水掉了下来，沙哑的声音哽咽道：“救我……”

我心里狠狠一揪。萧萤心疼的说：“我们带你走。”

萧萤给她松绑，黄荷芳从床上走下，险些站不住脚，萧萤扶着她，整个人虚弱的不行，除了刑讯逼供，恐怕她从昨晚起就没吃过什么什么东西。黄文明一直远远躲在一旁，不愿靠近，他还是害怕禁鬼。

从屋中走出，就见好几户人家的天窗照耀出火光，传来一阵阵声响，不好，人醒了！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一阵阵火光往这边移动。我们带着黄荷芳转身往村外跑。

黄文明急促的说：“晚上蜘蛛多，走不掉的，他们知道山寮房！”

“被捕鸟蛛咬一两口也死不了！”我道。

黄文明神色仓皇的还要说什么，我们往村口跑去。雷子也拿出手电打开。身后脚步嘈杂，火光阵阵，村民举着火把拿着棍棒追了出来，用黎语还是海南话气愤的喊着什么，估计是“站住”一类的话。黄荷芳身体虚弱跑不动，我和萧萤一左一右拖着她往前跑。奔出村子，疾驰在山路上。

后面的村民怒气冲天的大喊，很快追了过来。我焦急的暗骂，带着黄荷芳跑不快，山路就这么一条，迟早被追上！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气愤的大吼，紧跟着“砰”的一声巨响撕破夜空。我们浑身一震，我心头大骂，去他祖宗的又是粉枪！黄荷芳吓得腿脚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我和萧萤扶着她。身后的村民很快就逼近了一大截。我和萧萤拖着黄荷芳使劲跑。雷子不停的大骂。

砰！又一个破空的巨响响起，紧跟着脚边传来一个声响，一片碎泥飞起，弹到身上。他娘的，这些人真想要我们的命！一个盛怒的声音大声说着什么，语气里带着威胁。

前头的雷子猛的停了下来，我们始料未及，三个人直接撞了过去，险些给把他撞倒。我正要质问他怎么回事，就见几簇火光挡在前边，赫然是几个村民！他们什么时候拐到前面去的！后面的人越逼越近，雷子嘴里大骂。

“往树林里跑！”我说，和萧萤拖着黄荷芳拐出泥路，往树林里跑去。雷子跑到前边开路。

那些村民躁动起来，大声喊着什么，粉枪又砰了一声。黄文明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传来：“不能进！不能进！”

我们迅速往深林中跑去，后边没有脚步声传来，我回头看了一眼，几个火把犹豫着追进林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追进来。黄荷芳急促的喘着气，想要说什么。树林草木横生，我们加快步子往前走，打算从树林绕出山外去。

黄荷芳抓住我的手，大口喘着气含糊不清的说：“不能走……危险……”

我正想细问，几个愤怒的喊声从后边传来，他娘的那几个人已经追过来了！到底是本地人，对山路熟。我们拖着黄荷芳迅速往深林中跑去。她有气无力的抓着我的手还想要说什么。

越跑越深，周围的草木越发密集，那些村民追逐的脚步越来越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一下子就拉远了好大一段。我们累得够呛，不由放慢速度。黄荷芳越发焦急，急促的吐着字：“不行……不行……”

我说：“别怕，捕鸟蛛长得虽大，没那么容易咬死人的。”说着，我往萧萤看了一眼，她紧紧咬着下唇，脸色青白，身上隐隐颤抖，显然是在怕蜘蛛，但却一直死撑着一声不吭。

黄荷芳急切的摇着头：“不是……这里……这里……”

“哎哟！”前头的雷子叫了一声，停了下来，黄荷芳神情惊慌的看向他，只见雷子俯下身子抬起脚：“好多山蚂蝗！”

雷子抽起裤腿，在手电光下看到他腿上有一道血迹，山蚂蝗常栖息在南方潮湿的山区草地或竹林里，能够凭借灵敏的热感应准确判定人的方向并迅速爬过来，吸附在皮肤上吸血，同时分泌一种溶血酶，造成血流不止。

我往四下照了照，就照见了好几只。一片不规则的蜘蛛网出现在手电光下，一只腹部浑圆的黑色蜘蛛静静的趴在蛛网上，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脑海，我停下脚步。黄荷芳和萧萤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黄荷芳面色骤然大变。我折了根小树枝轻轻把蜘蛛翻开，在它的腹部赫然有一个沙漏型的图案，心头砰然大震！

“他娘的还有不少蜘蛛，爬我腿上了！”前头的雷子说。

我脱口大喊：“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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