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相遇
我拿出绷带给布洛仔细包扎伤口，把睡袋的拉链拉开一半，把他半个身子拽出来，忽然发现他后背上有个图案。之前包扎的时候十分仓促，竟没有发现。
这图案是只鸟，造型古朴，带有很强烈的宗教信仰文化的气息。这是图腾？无论是德布洛莫的鬼怪还是之前苗疆深山里的女鬼，一碰到他的后背就退开，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想到在鬼域的时候从他的后背飞出的鸟，我有些不可思议。伸手摸上去。
那鸟图案忽然动了一下，我一惊，收回手，仔细看，还是老样，没什么变化。是我看花眼了？
我迅速用绷带把伤口包扎好，让他靠在火边烤火，他面色很不好，体温很低，我翻出水壶架在酒精炉上把水烧热，装进太空杯里，给他喂了两口热水，然后把太空杯塞进睡袋里给他取暖。等水凉了又重新烧热，装进去。不断重复。
我心里有些内疚，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但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要三番五次的救我，好几次都是直接挡在我前面，虽说也都没事，可这也太奇怪了。我没什么特别要好的哥们，自认换作任何一个朋友，都不会这么做。
我看着布洛，越发想不明白，脑子冒出一个想法，难不成他是我某个亲戚？长相上是一点也不像。但也不是没可能，我心想用手机拍张照回去问问我父母。拿出手机，怎么也按不开，果然还是被水泡坏了。只好作罢。把手机拆开，电池卸下来，放在稍远的地方晾干。
他号称布洛陀，背后又有类似鸟图腾的图案，还真有些奇怪。布洛陀是百越壮族人们的始祖，创造天地万物的创世神，但据研究者考证，布洛陀可能是壮族先民中最强大的部落——也就是鸟图腾部落的首领，因此鸟部落被壮族先民尊为始祖部落，布洛陀也被尊为鸟王。这小子和鸟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布洛的衣服干得很快，他在睡袋里，我就先穿上他的衣服。又去捡了些柴禾回来。从他包里翻出吃的，坐在火边边吃边打量着碎片，这块碎片不到半个烟盒大小，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抹红色染在了碎片上，我张开手掌一看，之前被小鬼咬伤的地方又出血了。
我收起碎片，拿过给布洛包扎剩下的绷带，正要包上，心口忽的一阵疼痛，喉咙一哽，我扶着地面剧烈的咳嗽起来，从心口到喉咙疼得厉害，越咳越厉害，口鼻一股腥咸，咳出了好大一口血。鼻子呛得厉害，一滴滴血从鼻孔流了下来，落到地上。
我倒到地上抓着胸口止不住的咳嗽，大口大口的血咳出来，眼前一滩红色，突然间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就算感染风寒也太他妈的突然了！整个胸腔都在作痛，随着一阵阵的咳嗽，牵动肺腑肝肠。
我两眼发花，眼前的火光变得模糊。咳了好长时间，才渐渐缓和过来，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去了大半，胸腔还在作痛，头晕脑胀。我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胸前染了红红的一片，本来就沾了布洛的血，现在又多了许多新的血迹。
火堆变小了，四周冷了下来。我摸了摸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天边微微有些发亮。布洛面色缓和了不少，体温也恢复正常。我把帐篷搭了起来，把他扛了进去，灭了火，提着背包钻了进去。
这是单人帐篷，十分窄小，躺两个人非常勉强，我把能披的东西全部披在身上，躺下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躺在睡袋里，布洛不在，背包也不见了。我从帐篷里出来，看向四周，没见到人。心说他难道还自己先走了？
我在四周走动，不久，就看到了布洛的身影，他穿着我的外套，蹲在一处小土坡上，不知道再看什么。他扭头看过来，示意我不要出声。我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远看见耗子明他们，人数少了许多，文仔不见了——他已经死了，那两个向导也没了身影，李长清也没见着。就只有耗子明、老李头、雷子、断指人和幺仔五个。
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耗子明的神色看起来相当气愤，雷子也黑着一张脸，老李头则说着什么，像是在调停，幺仔诚惶诚恐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雷子看起来似乎和他们很熟络，我不了解他的人际圈，不过可以看得出他和老李头有些交情，只是跟耗子明说话的态度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他平时对耗子明还是有所忌惮，这情形看着却像是平等交流。
“你和姓雷的怎么认识的？”布洛忽然看向我轻声说。
“我们从小就认识，怎么了？”我道。
“永胜那次是他叫你去的？”他又道。
“算是，不过我主要是顺路，你不也跟我去新陇村了吗？”我说。
之前雷子的确极力邀请我入行，不过那次是顺路去新陇村。这小子难道还怀疑雷子害我不成。人心隔肚皮，我们也确实不是什么深交，但是怎么说雷子的外婆和我外婆都是同一个村的，勉勉强强也算沾亲带故，况且他也没逼迫我什么。
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雷子态度激动，直接指着耗子明大骂，隐隐可以听到你我他之类的字眼，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
“你们怎么在这。”一个说话声传来。
我扭头看去，李长清走了过来。
我们站了起来，远处的耗子明和雷子注意到我们，神色一变，停止争吵。雷子快步往这边走来。
李长清看着我们换过来的衣服，以及我胸前戳破的几个窟窿，还有被血染红的那一大片，问道：“昨晚你们去哪了？”
我道：“昨晚碰到半边人受了伤，躲到了这边。”
他狐疑的看着我们，眼里闪烁着精明，这家伙也不是简单人物，之前因为他是毕摩，没多大戒心。
雷子走了过来，招呼道：“小王！可找着你了，我和耗子明都他娘的翻脸了。”
我感到奇怪，雷子从不会在他人前叫“耗子明”，都是敬他一声“明叔”，而且说这话就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他走到跟前，打量了我们一眼：“你们怎么把衣服换过来了？怎么这么多血，还有好几个窟窿，你受伤了？”
我摇头道：“不是我。”
他惊讶道：“这小子这么厉害，还能被戳出几个窟窿，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血衣怎么穿在你身上？”
我全说是半边人太厉害，至于这衣服就说是因为昨晚睡觉的时候只有一个睡袋，布洛用了，我就只好用衣服盖，他的衣服比较小，就穿在里头，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先穿上我的外套了。
雷子将信将疑。我问他他们又怎么回事，文仔和那两个翻译怎么不见了。
他道：“甭提了，先是半边人，接着碰到吃人婆，子弹都不管用，不过那小子真有两把刷子。”说着看向某个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李长清正往耗子明那边走去。
雷子继续道：“那两个带路的孙子一见有鬼，就跑得没影，文仔那杂种也跟着跑了。”
我问：“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
“因为找不着你们，那老小子就想来德布洛莫山看过之后走人，这不，我刚刚就在跟他吵这个。”
“德布洛莫山？”
雷子指向我后头的山，说：“就这，这是德布洛莫中心山，传说中妖魔鬼怪聚集的地方，走了一圈，除了山顶正中央有做驱鬼仪式留下的木桩和三四根红色的塑料纤维绳，也没别的，对了，还有道瀑布，离这不算远。”
他顿了顿，说：“你们是不是去过瀑布那边？”
他怎么知道我们去过？我点点头，说：“被那半边人追到了那里。”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包东西，里头装着湿透的壮锦围巾：“难怪这东西落在那。”
昨晚把布洛拖上岸，还真没注意到少了围巾。布洛拿过围巾，一声不吭。
远处的幺仔往我们这边喊道：“要走了。”
雷子骂了几句，说：“早点走也好，省得在这破林子里瞎逛。”
我说我们帐篷还没收，我先过去收。雷子要一块去，我让他在这等就成了，我马上就收好。
布洛跟着走了过来，走到帐篷边，冲我低声说了一句：“离他远点。”
我莫名其妙，他指的是雷子？我看向他，他不在做声，迅速的把帐篷收起，放进了背包里。
回到土坡旁，耗子明他们已经走远了，幺仔还在，我们和雷子跟着幺仔穿梭在树林里，向前走去。不多时就看见了耗子明他们，跟了上去。
耗子明看向我，阴阳怪气的说：“你们怎么跑这么远，到瀑布那边去。”
“被半边人追的。”我说。
他呵呵干笑了两声，又道：“你们碰见文仔没？”
“没，听雷子说不是跑了吗？”
“就是问问。”
他说完就走到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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