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脂砚斋 生死对
驾……驾……
老头用力甩着鞭子，落在枣红马的臀上，溅起了一串串的血珠。
我心惊胆战，只见道路两旁出现了无数死尸，死而不僵，还在挣扎。
一只无头尸摆动着双手，向着马车走来，老头一抖手中的马鞭，唰的一下将无头尸劈倒在地。
嘎嘎嘎……古怪的头颅发出了怪声，黑发乱舞朝着马车飞来。
小兰见到诡异的场景惊叫连连，袁萍口里一直喃喃说着：横尸地，鬼望坡……
我吓得抖成了一团，那头颅临空飘飞，双眼如牛眼睛一般，嗖的吐出一条血红的长舌向着我的脖子缠来。
唰！长舌带着腥臭味卷到了我的脖子上，舌尖在我脸上舔了一下，湿哒哒的，恶心无比。
头颅上下颌张动着，牙齿嘎嘎脆响，黑发瞬间缠住了我的身子。
我怪叫一声，双手乱抓，黑发被扯的一团一团往下掉。
赶车老头往后一甩鞭子，绳花啪的一下，头颅被瞬间击碎，黑发随风飘去。
我倒在马车里手软脚软，小兰翻了白眼，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袁萍不知道吓傻了还是神经病犯了，嘴里一直自言自语，说着古怪的话，让人心里直发毛。
我看向了赶马车的老头，觉得这人不简单，手里的马鞭很是了得，能鞭尸打鬼，莫非是道士不成？
“大爷，我们这是去哪里呀？”我问，因为浓雾的缘故，什么都看不清。
虽然不知道去义庄的路，但马车好像走上悬崖了，两边都是深渊，只有两米宽的土路，让人心惊胆战。
更加可气的是，这老头手中的马鞭越抽越急，马车的轮子都快转掉了。
路边出现了一个石碑，乌黑发亮如墓碑，上刻三个大字：鬼望坡！
我心里一惊，原来鬼望坡是地名，急忙对老头说：喂，大爷，走错了，我们不要去鬼望坡，要去义庄！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马车前面空荡荡，我揉了揉眼睛，只见辐条上坐着一具白骨，手里拿着马鞭，身上破烂的衣服随风而动。
不好，这是上了鬼车了！
我的心翻了个，往左右一看，都是悬崖峭壁，鬼马走狭窄的小道上狂奔，稍不留意，就可能坠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嗒…嗒……嗒……
马蹄声慢了下来，马车停住了，我扯着脖子往前面一看，好像灯火，看来前面有人家。
我掐了小兰的人中，她闷哼一声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躲在了我身后。
“前面好像是个村子，我们进去吧！”我说着，和小兰扶着袁萍下了车。
在浓雾里走了几分钟，眼前出现了一个古楼，三层，飞檐上挑着红灯笼，好像是古代的客栈。
小兰缩着脖子，害怕地说：“这木楼好像很破旧了，不会是鬼楼吧？”
我也很害怕，但现在这节骨眼儿上，害怕也没用。
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乱走，回到那满地死人的横尸地怎么办？
“别怕，你看屋里有灯火呢，鬼怕火的。”我安慰道。
小兰都快吓哭了：“不是，你看那火青幽幽的，好像……是鬼火，要不我们往回走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浓雾遮盖了四野，不知何时，天已经暗了下来，道：“不行，你看那雾气里，好像有人影。”
小兰看了一眼，吓得怪叫一声藏在了我身后，说：有鬼，你听，还有叫声呢！
咩咩咩……像是山羊的声音，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显得特别凄清瘆人。
叫声起初很远，才喘口气，就到了百米之外，眨眼，就见白雾晃动，一个白影拖着长袍在雾气里走来。
我怪叫一声，和小兰架着袁萍直奔古楼，走近一看，楼上挂着‘脂砚斋’的匾额。
“快进去！”虽然古楼里阴森，不过那白影更加吓人。
木楼里散发着檀香的味道，只见一楼大厅里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一根手臂粗的香，紫烟缓缓升起，浓香熏人。
一张黄花梨长案上，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手里捧着一本发黄个残书，摇头晃脑好像在吟诗。
“住店还是过路？”书生抬头问。
我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过路！”
书生点点头：“吃饭还是歇脚？”
“歇脚，歇脚，我们一会儿就走。”小兰说着，看向了门口。
一阵阴风吹过，客栈里的烛光晃动。
白影停在了门口，是一个美丽的白衣少女，她看了我们三人一眼，缓缓走入了客栈，在靠窗的桌边坐下，对书生说：“一壶酒，两碟菜，三间房，四季衣，五更走……”
我和小兰对视一眼，扶着痴痴的袁萍，三人坐在了角落里。
书生对白衣女子点点头，道：“不知姑娘去哪里？”
白衣女子说：“回家。”
书生沉默了一下，没有再说话，白衣女子吃完后，上了楼，吱呀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出门看了一眼，浓雾遮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散，真是急人。
书生脸色苍白，浑身透着阴冷之气，应当是鬼，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坏。
“姑娘，我看你面带焦急，莫非是想早些离开鬼望坡？”书生说。
我点点头：“请问，雾气什么时候能散去呀？”
书生笑了笑：“迷雾不在眼里，在人心，心有迷雾，终难走出，心若明，自然无阻。”
“不过……”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脂砚斋有规矩，只要能答上生死对，便可送你离开。”
我眉头紧皱，问：“什么是生死对？”
书生一笑：“生死对，就是我出上句，你们对下句，答对则生，答错则死，生死一线，可敢一试？”
我想了一下，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古代穷酸书生的鬼魂，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凑，不信玩不过你。
“好吧，不过你出简单一点儿，我一介女流之辈，你要是刻意刁难，传出怕坏你名头。”我谨慎道，毕竟古人的心思很难猜。
书生点点头，想了半天，眼睛一亮，喜道：有了，千里荒草带秋风！请对下句。
我想了想，还真有些难对，脑子里没有什么句子：“好，我对：一夜飞雪埋白骨！”
书生抚掌大笑：不错，不错，再来！请听这一句：怜儿无心频剪烛。
这个简单，我随口对道：思亲有意细数月。
书生一愣，问：月只一个，何须数？
我笑道：此月非彼月，乃是岁月之意。
他笑道：妙，妙，我再来一句：冷霜透衣无人问。
我心里一喜，真是文思如泉涌，张口就是一句：灯照半墙晓露白。
书生摸着下巴，看起来很是苦恼，似乎要出绝招了，道：“除夕元宵又一年。”
我一阵头疼，这除夕夜，元宵节，可不是普通的日子，突然心头一动，道：“惊蛰清明墓影单。”
书生陷入了沉思，喃喃道：好，好……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拿过笔墨纸砚，笔走龙蛇，写的一手好字，笔收，墨落，书成。
只见题头写着：《脂砚斋，生死对》，下书：
千里荒草带秋风，一夜飞雪埋白骨。
怜儿无心频剪烛，思亲有意细数月。
冷霜透衣无人问，灯照半墙晓露白。
除夕元宵又一年，惊蛰清明墓影单。
书生见我发呆，仰头大笑。
我不知其意，不过，这生死对，似乎是对上了。
我问：“先生，可以送我们离开了吗？”
书生点点头，道：“行，我这就送你们走。”
他收了笔墨，用笔洗盥洗了毛笔，刚要送我们离开，楼上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衣女子飘了出来，立在栏杆旁道：你不能送他们离开。
书生蹙眉道：为何？
白衣女子声音冰冷，道：想走，可以，留下心脏。
书生将一把白纸扇递给我，道：出门后，右拐，去梧桐树下打开扇子，默念‘白影幽踪’，切记，路上不能回头。
我拿了白纸扇，看了一眼楼上的白衣女子，和小兰带着袁萍出了脂砚斋。
刚出门，古楼里卷起了阴风，灯笼乱晃，布幔飞舞，女子低喝道：白鹤书生，就凭你，岂能拦我？
书生嘿嘿一笑，悠悠道：梅花三娘，几日不见，你的胸又变大了，不错嘛，来，让我摸两下。
女子怒喝道：淫贼，纳命来！
打斗声不断，我和小兰架着袁萍直奔梧桐树下，劲风狂啸，落叶卷舞，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我猛吸一口气，急忙打开白纸扇，默念道：白影幽踪，白影幽踪……
头顶一声清灵的空鸣，只见一个白影破空飞来，白色羽毛如雪飘落，落地后，是一只高大的仙鹤。
我和小兰对视一眼，将袁萍扶到了白鹤上，二人也骑了上去。
白鹤啸鸣一声，凌空飞起，小兰惊呼一声，抓住了羽毛。
这时，我一回头，只见脂砚斋古楼坍塌，一青一白两道光影飞了出来，正是书生和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的长衣被撕破，怒气冲冲，手中的长剑刺向了书生。
书生双手一抖，白色翎羽狂舞，瞬间将白衣女子淹没了。
白衣女子爆喝一声：梅花三弄，水云破界。
白色剑光飞出，翎羽瞬间破碎，只见白衣女子衣服化为粉末飘散，她惊叫一声。
书生道：嗯，身材不错嘛……
声音逐渐远去，迷雾重重，风啸鹤鸣。
小兰带着哭腔说：好像……有人在抓我的脚！
我低头看去，只见白雾之中，一张大白脸露出了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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