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要命的心软
穆念安听他这般笃定的说着自己的性情，短促的笑了一声：“老头子，你就这么笃定？”
微风起，将容霜的袍子微微的吹起，也使得他低声咳嗽了几声，他抬手理了理衣袖，缓缓道：“即使你现在去了凉城，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诸葛青蓝已经在竭力研制解药，即使没有你，她也能研制出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而你也知，在这场瘟疫中，你是最大的变故。”
变故，也是异端。
瘟疫因天道而起，天道算准了穆念安此时应该在凉城内，所以才会突发瘟疫，可她人不在，所以这瘟疫仍在可控之中。
话说到这里，便也不得不说天道，它想要让其回归到正轨，但也不可用自身力量强行降下天罚使其百姓无辜枉死，这样一来天道还算什么天道。
既然穆念安不在，这便就是一场简简单单的瘟疫，过去也就过去了，可穆念安若是进了凉城，结局却未必是如此了。
天道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穆念安彻底的留在凉城内，若是错失时机，想要除去这个异端，便是难如登天。
“经此一事，天道没有力量在对付你，你能做的只是等，若你心存侥幸进了城，一旦天道对你发难，一旦有百姓得知你身怀可治瘟疫的解药，你想要保住解药，想要保住百姓，最终两者取其一，你该如何抉择？”
容霜看着穆念安：“你是想要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选择保住闻人容极的救命药？”
若是没了这味药，那么闻人容极必死无疑，若闻人容极已死，穆念安会变成怎样容霜不敢想。
他只能从大义上徐徐分析：“如今天下大乱，能够平息的唯有你与闻人容极，若你二人出事，百姓必然会陷入水深火热的苦难之中，你又于心何忍？”
“我想，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离开这里，去找闻人容极，舍小取大，这里尚在可控之间，你不必担心。”
容霜是何等的敏锐，何等的洞察人心，他自来便是个八面玲珑之人，生了一副七巧玲珑的心肝，若说这个世界上谁能最了解穆念安，便是闻人容极在他面前也要位居第二。
“你打从离开京城后，见到不平之事总是施以援手，你见不得百姓困苦，你见不得官员欺压百姓，所以你出来声张正义，救百姓于苦难之中，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说明你的纯善，可有时候这纯善却并非一件好事。”
心地仁慈最为难得，但若是所图更大，这软弱这仁慈便是要不得的。
这要命的东西，会是她前进路上最为障碍的两座高山，若无法攀过，终其一生也不过这样，也许会让自己沉溺于痛苦之中也未必。
穆念安承认容霜说的句句在理，将她剖析的明明白白。
她知道容霜说的是对的，她无可反驳。
“老头子，你说的是对的。”
容霜静静的看着她，穆念安道：“你了解我，却未必真正的看透我。”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觉得最终她还是会把闻人容极的救命药交出去：“我不会，老头子，你应该更加信任我一点，就像以前那样。”
容霜摇了摇头：“人都是会变的，你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你。”
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了穆念安，他的确是不信任她的。
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便是让容霜也心惊肉跳，每一次穆念安在机缘巧合之下都能躲过由天道设计的必死局面，便是现在容霜细想也有些后怕。
穆念安总是为了旁人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若非必要，在她的心中，甚至可以献上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事情不停的在发生，让他如何信任她？
只要一想到穆念安进入凉城，看到凉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当她亲眼目睹那幅人间炼狱的惨象，她能够初心不改吗？
容霜不敢确定。
“即你为异数，且已改变了这个世界原有的命运，如此，你便应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来，而不是任性妄为，与这一城百姓共同沉沦。”
共同沉沦。
穆念安在唇齿间细细的咀嚼这四个字，目光有些讥讽：“那么在你看来，我的使命是什么？”
“你可知这个世界原本的命运是什么？”
穆念安抬起了眼皮：“什么？”
“灭亡，一年内大金必灭，大金的百姓死伤无数，便是幼童也活不过五岁，而后便是战火纷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处安详之地，不出三年……噗！”
容霜每说一句话，似乎在用了极大的力气，说到最后竟是声声呕出一口血来。
血迹透过面罩而清晰的映了出来，穆念安心下一惊，正欲上前便，见容霜猛的抬手，厉声呵斥：“别过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容霜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那面罩的颜色越发的深
风吹来，穆念安可以闻到一股清晰的血腥味，那是从容霜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的。
泄露天机。
穆念安脑海中猛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容霜却还在说：“在百年内这一片国土动荡，生灵涂炭，无一雄枭出事，有的只是战乱，祸端，人食人，人杀人……”
眼见容霜的眼睛竟然开始渗血，穆念安出声打断：“够了，别说了！”
容霜还想说，可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说了，他跌回到摇椅上，摇椅晃动着，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院子里一片寂静，唯有容霜粗壮的喘息声，可见他此时究竟有多难受。
他目光却是分外明亮的看着穆念安，触及那双眼睛，竟让穆念安有种要被灼伤的错觉。
“大道理你是知道的，慈不掌财，义不掌兵，这些道理不用我教你也明白，你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可你偏偏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明知道心地纯善，注定无法做成大事，可她所用的手段依旧是慈善的。
慈善虽好，可这样是不行的，长此以往下去，她必然会被自己心中的这份善良拖累拖垮，最终一步也无法向前。
当翱翔九天的凤却被一座座大山拦住，止步于此的时候，凤便不再是凤。
容霜定定地看着穆念安：“你不该被禁锢在这里，你应该在那九天之上做那高高在上的凤，做那万万人之上的枭雄。”
做这世界上一往无前，坚不可摧的利刃！
唯有这样才能守得住她心中所守的那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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