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私心
叶从书得知穆念安进城后，便前来相见，当穆念安询问万人坑一事时，叶从书神色泛着冷冷光泽：“萧逸和王从乃是两个滑头，做事周全，加之有李承在前顶着，皇卫暂时没能查出什么线索，如今李承一死，二人便尽数将做所之事推给了他，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穆念安并不意外：“他们这么做，有何好处？”
若是事情败露，朝廷定不会善罢甘休，依二人贪生怕死的性子，不会冒险。
叶从书倒是有些眉目：“这件事，和萧逸娘子京氏有些干系，京氏娘家兄弟出了事，前些日子因王大人使了人殉之法，王爷将人惩戒后，他们便不敢明目张胆行事，于是借了个由头，借着万人坑一事，行人殉之法。”
“萧逸惧内，对京氏的话言听计从，故而有了此事，京氏十分精明，做事滴水不漏，虽然隐有猜测，可终究没有证据。”
穆念安眸色冷冷，缓声道：“不急，如今我在吉州，他们必然不会坐以待毙，等着就是，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
叶从书点了点头，想到他听到的传闻，冷色的眼眸软化了下来：“您初来吉州，便手刃了李承，怕是与李家结下了梁子，死了一个李承不重要，但李家怕是以为您此举乃是挑衅，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他们上报圣上，怕是要引来猜忌。”
李家忌惮穆念安的郡主身份，自然不会同她明面上硬碰硬，若是由着此事就此作罢，他们也不会咽下这口气，唯一能做的便是上报圣上。
由于圣上对穆念安的宠爱与偏袒，断然不会轻易惩治，那么便需要一个正中金帝心窝的事情。
穆念安与闻人荣极关系匪浅，闻人荣极如今占据云州北域两大地界，而穆念安又以吉州为封地，还以此屯兵，此举便是金帝所不能忍受，必然会对穆念安忌惮一二，若是有心整治，不用李家动手，金帝自己也会出手。
金帝对闻人荣极的忌惮，对余商的觊觎，若是这二者结合在一起，金帝怕是寝食难安。
叶从书道：“此举，您冒进了些。”
穆念安抬了抬眼皮。
叶从书勾唇，眼中浮现着笑意：“不过，干的漂亮。”
穆念安道：“你说的没错，此举是有些冒进的，不过依当时的情形，再无他法了。”
叶从书点头，有很多稳妥的方法可以徐徐图之，为何穆念安忍不下去，选择了最为激进的法子，便是她心中的一份悲悯。
“我还听说，您让那些受辱的百姓亲自手刃了那些官差？”
穆念安点了点头：“你觉得此事我做的可对？”
叶从书沉吟，分析道：“生于乱世，百姓本就势弱，女子尤甚，若不知反抗，怕是要为人鱼肉，任人宰割，之前便是例子，郡主让她们反抗，手刃仇人，便是想要让她们生出勇气，懂得反抗，在这乱世之中有一份活着的勇气，不知我说的可对？”
穆念安笑了笑，摇头：“对，也不对。”
叶从书‘哦？’了声。
穆念安淡淡道：“你只说对了一部分，让她们报仇是真，更多的，是我自己的一份私心。”
叶从书眉宇一动，听她道：“历经过这样的磨难，受辱过的女子心中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必然不可能再回到之前。”
“她们的心中备受煎熬，这辈子可能都沉浸在痛苦中，有些心思敏感之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我给她们找一条明路，她们若是愿意走，便走，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想到了什么，叶从书心中一动：“您所说的明路是……”
“跟随我。”
穆念安嗓音淡淡，其中的言语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我们初来乍到，想要在吉州站稳脚跟一时半会儿很难做到，我身边缺人。”
所以她才会让吴广胜兄弟为她培养可用之人，可远水解不了近渴：“逼弱者拿刀杀人必然残忍，可我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她们遭受如此挫折，当杀了人后，必然没有了退路，她们只能跟着我，一心一意的为我做事。”
说着，她笑了下，目光落在叶从书的身份带了几分审视，问：“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这样一个人，你确定要跟着我？”
叶从书也笑了，不紧不慢：“郡主不必这般自辱名声，那些人死有余辜，让人生出反抗的勇气对她们来说已经是恩情，您这样做，并无不妥。”
“世人皆道男儿打天下，殊不知女子勇气亦惶不多让，若是给她们机会，必然不会比男子差，既然有举刀杀人的勇气，必然是心志坚定，这样的人，正是您所需要的。”
叶从书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微微一笑：“有没有人说过您是个嘴硬心软之人？”
穆念安道：“你是第一个。”
叶从书笑意加深：“我的荣幸。”
翌日，穆念安与王川刚商议完事后，便看到槃辛一脸沉重的走来：“姐姐，顾小姐求见。”
穆念安道：“这两天太忙，竟是忘了顾小姐，她找到弟弟和乳娘了吗？”
槃辛点头：“找到了。”
察觉到他的不对，穆念安蹙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槃辛似说不出话来，穆念安只好道：“请顾小姐进来。”
时隔三日再见顾白微，竟是判若两人。
之前的顾白微眼神明亮，坚韧，而眼下之人，却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整个人似是快要被压倒的稻草。
见她怀中抱着一名两岁稚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穆念安惊了一下，连忙起身走过去将人扶起：“顾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顾白微没有起身，抱着孩子跪在地上：“郡主，我什么我会做，求您收留。”
穆念安将人扶起，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不是去找弟弟和乳娘了吗？”
顾白微满心苦涩。
她同穆念安说明这三日发生的事情。
有穆念安的人帮助，她回到府中后，却并未找到弟弟和乳娘，也许乳娘藏的隐蔽，她找了两日都未找到，今日一早，她在地窖中隐约听到哭声，连忙下去寻找，看到地窖中的情况时，险些疯掉。
乳娘早已没了生息，背后有被刀刃砍中的伤口，皮肉卷曲着，隐有被啃食的痕迹，弟弟就坐在一旁哭着。
早慧的弟弟如今双眼空洞，竟不会开口说话。
顾白微眼中绝望，又有着强烈的恨意，她的家，毁了，她的家人，也被毁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贪官！
她草草埋葬了乳娘，抱着弟弟来到穆念安面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报仇，不伦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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