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马援遭忌夺爵宗均矫旨平乱（2）

前任云阳（陕西淳化县）县令，扶风人朱勃，也亲跪宫门，上书为马援辩护，为马援鸣不平。朱勃上书的奏章写道：

“陛下，臣听说圣明贤德的帝王处理政事，不忘人臣之功，表彰其功绩，信用他某一方面的美德，不求全责备，不苛求他每种优点都具备。

高祖皇帝赦免蒯通而用国王的礼仪安葬田横；大臣心地坦然，心境开朗，神态安然，没有一个因此自疑。

那些大将在外征战，谗言在内诽谤，如果微过就记，大功不计，那么这实在是治国应当特别避免的啊！由于这种情况的存在，因此，章邯畏惧流言毁谤而奔楚，前去投靠项羽；燕国的将军保守聊城而不敢回国。哪里是他们不忠心于王朝，甘心出此下策呢，而是担心巧言谗言伤害自己啊！

我曾经私下亲自看到，故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出身西州，声名传播三辅。他只身周旋于二帝之间，从西州崛起。他钦慕皇上的圣德仁义，等到决定方向，就义无反顾，归附明主。他贡献谋略，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他孤立于权贵之外，没有一人帮他说话。他驰深渊，入虎口，哪里想到为自己考虑呢？哪里想到自己要当七郡之使，蒙受封侯之福呢？

建武八年，陛下车驾西讨隗嚣，国家决策狐疑未定。谋略未集，大军未进。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谋略向泉水一样涌出，行动向转轮一样灵活，向皇上建言宜进之策，最终攻破西州。

等到大司马吴汉在陇坻失利，从陇右撤回。进入冀县的道路断隔，唯独狄道为国坚守，士民饥困，形势危急，危在旦夕。马援奉诏西使，镇慰边疆，于是招集豪杰，晓诱羌戎，遂救倒悬之急，存几亡之城，兵全师进，取敌粮而食，因而困住敌人。

陇、冀大体平定，而马援独守空郡，每次兵动，必然有功；每次师进，没有不克。

等到讨伐西羌先零部落时，大军进入山谷，马援猛怒力战，流矢穿过小腿。

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后来又出征交址蛮族，土多瘴气，马援与妻子生离死别，无后悔吝惜之心，遂斩灭征侧，克平一州。

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不久又再度南讨，攻陷临乡，已经奠定胜利的基础，而最终竟然没有完成任务，即行去世。官兵虽然受到瘟疫的摧残，但马援也没有独自生还，苟且偷生。

战争情势各异，所用的谋略也不同。或以持久战的方法而立功，或以速战速决而招致失败。深入敌人心脏，未必就一定正确；不深入敌人心脏，未必就不对。

有人攻击马援进军像西域商人，每到一地，必然停留，实在是可笑，幼稚。‘兵者，诡道也。’马援之所以常常战胜，与他的行军持重有很大关系。步步为营，正是流血经验的总结，非豪门出身的公子哥儿，逞口舌之利，能够随意指责。

人之常情，谁愿意长久地驻屯在危险地带，而不愿意活着回家呢！

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得以供职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讨伐乌桓，南渡江海，身履蛮荒。在军中触冒瘟疫暑气而死，一世英名，封爵采邑，都霎时灭绝。

海内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罪，黎民百姓不知道他到底受到什么指控，最终因为别人的谗言，横被诬罔的罪过。家属紧闭门户，不敢与人交往，尸体不能归葬祖坟。

刹那之间，对马援的怨毒的抨击大起，君王臣属之间，有了隔阂，马姓家族，也陷入恐怖之境。

而已死的人，不能为自己辩护；生存的人，不敢为他分辨。马援进身朝廷，没有一个人推举荐拔，全靠自己公平正直忠心为国。后来，他虽然蒙陛下恩惠，居于高位，但也绝不结党营私。

他生前受到权贵的排挤压抑，死后又遭到了严重的诬陷迫害。臣私下感到万分伤痛。

圣明的君王，对奖赏十分厚重，对处罚特别克制。高祖曾经交给陈平黄金四万斤，用以离间楚王国君臣，从不过问他的账目情况。哪里会疑心陈平会从中贪污渔利，中饱私囊呢？

就是具有操守廉洁如孔夫子的忠诚品行，而不能自免于谗言的伤害，这就是邹阳之所以悲伤的原因。

诗云：‘取彼谗人，投畀豺虎，刾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意思是：让老天去追究）。’此言欲令上天评定，惩罚谗人们的罪恶。

微臣希望陛下能够留意思考我这个无知迂腐书生之言，不要让功臣怀恨于黄泉之下。

臣还听闻春秋大义，罪过可以用功劳来抵消，功过奖惩要适宜；圣王祭祀的礼仪，做臣下的做到五义就可以配享祭祀了。就像马援，这就是五义中所谓的‘以死勤事者也’。

微臣请求陛下把这件事，交给公卿们讨论，评价马援的功罪，以决定应不应该恢复他的爵位采邑，以符合海内人民的希望。

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身死沙场之后，触起风暴，会令当世及后世震惊。

陛下一向性情平和，对功臣优容有恩，不容易动怒。而唯独在马援事件上失去君王的宽容常态，会令后人觉得陛下不可理喻。

马援夫人的苦苦辩解，哀哀求情，陛下都无动于衷，会让后人猜测陛下的愤怒之深，跟刺激陛下的谗言的强烈。

如果仅是进军错误，或是把薏苡当做珍宝，不足以引起陛下严重而持久的反应，以致猜测陛下心中的疑惑不可告人，有伤陛下的圣明。

当初，高祖诛杀彭越，韩信，加在他们头上的谋反罪名，就令后人猜疑。他们纷纷猜测说高祖是忌惮于韩信，彭越的威信和兵权，而且他们才能出众，才故意加害他们的。

又有人说，知道主子心中的肮脏的想法，是一项凶兆，正是因为马援知道了陛下心中的弱点，才使陛下震怒；还有人说，是因为陛下年纪已老，昏聩胡涂，英明开始衰退，才会如此。才会出现梁松一指控，就正中陛下下怀，令陛下不能自持的情形。

臣希望陛下能够明辨是非，给马援一个公正，公平，公开的处理，免伤陛下的英明。

臣已经年满六十，常隐居民间。臣私下感念栾布不顾禁令，哭祭彭越之义气，所以臣受正义之举的感染，冒死陈述自己心中的悲愤。战战兢兢地前来宫阙，奏报陛下，希望陛下赎罪！”

刘秀的愤怒，稍稍化解，慢慢恢复了一些理智。刘秀这才命令正式安葬马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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