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咱输了，但咱没错
面对沐英的质问，朱元璋看向沐英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从期待慢慢的变成了坚韧。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也应该明白，这是为人臣子的宿命，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朱元璋没有否认，虽然朱元璋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对沐英下手。
但是，如果真有那一天，绝不是自己想杀沐英，而是为了皇权稳定。
“是啊，我就不该对你抱有任何期望，母皇与你结发三十余年了，你对她又如何呢？你对她还有几分爱？如果母皇驾崩，恐怕你都不会有多伤心吧。”
沐英自嘲的笑了笑。
朱元璋回答道，“咱……会伤心的。”
“这么多年来，你明里暗里打压母皇得还少吗？她恐怕早已成为了你彻底掌握皇权的的眼中钉肉中刺吧？你还会为她伤心？”
沐英已经看透了，老朱骨子里就是薄情寡义之人。
老朱这辈子就是想要死死的掌握权力，本想成为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规则制定者，岂料自学的半吊子帝王之术没玩明白，把自己给玩进规则里了。
成为了权力的奴隶。
“如果她死在了咱的前面，咱会很伤心的，当然不仅仅是为她的死而哭，更是为曾经的咱哭。
她死以后，再无人唤咱重八了，不是咱要打压她，而是权力的游戏开始之后，没有办法中途退出的。
天家无父子，皇室不亲情，沐英，咱希望你记住，历史是残酷的，政治更是残酷，最是无情帝王家，无一例外。
在权力与感情的较量中，感情毫无胜算，于帝王而言，可与之共患难，难与之守富贵，明白吗？”
朱元璋缓缓的坐了下来，坐在了草堆上。
权力的游戏，一旦开始，就没法退出，因为权力带来的是名望和利益，如果不能控制好自己膨胀的欲望，结局后只有两种。
要么掌握权力失败，成了被权力掌握的奴隶，要么掌握权力成功，成为孤家寡人，直到孤独的死去。
史书记载，马皇后死后，帝恸哭。
哭的是马皇后，还是在哭曾经的朱重八？
玩政治，就不要看表面，要学会透过表面看到本质。
“爹！你登上皇位之后，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爹了！”
沐英扒着牢门喊道。
这一句爹，也没能撼动朱元璋的心。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
“沐英，翻开史书，从古至今几百位皇帝，君临天下，威风八面，但是你知道么，为了做皇帝，这些人用尽韬略。
不管是谁，威胁帝位就是必须除掉的，什么功臣、宗室、内宫，没有任何人情可讲，这是史书之上血淋淋的事实！
皇帝主宰天下，唯我独尊，拥有生杀予夺的裁决大权，国运在皇帝手上，古来谁不言一句伴君如伴虎？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等等，那又如何呢？
皇帝没有人性，没有亲情，没有道德底线，也没有朋友，皇帝就是孤家寡人！这是做皇帝的代价！
为了屁股底下那张龙椅，古来多少帝王无端猜忌？几乎所有皇帝都有刚愎自用，多疑猜忌的心，所以咱有什么错？”
朱元璋坐在草堆上，靠着墙壁。
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古来多少圣君，不也这么做了？
自己效法前人，有什么错？
“结发之妻，父子之情，兄弟之义，都不要了吗？”沐英质问道。
闻言，朱元璋沉默良久，脑海中思绪万千，缓缓开口反问，“你知道帝王的宝座坐上去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沐英回答道。
自己又没坐过，自己哪里知道，不过那金疙瘩想必硌屁股吧。
“帝王的宝座，是冰冷彻骨的，如果坐上去的人，不比它更冰冷，那如何坐得上去呢？”
朱元璋的回答，宛如一块巨石压在沐英身上，沐英大声的质问道，“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你问我的第一句不是问我在云南边瘴之地过得怎么样，而是问我是不是来勤王的，我在你心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扮演着什么角色啊，扮演的是臣子、是棋子、是弃子，唯独不是儿子。”
朱元璋一句实话说出，宛入一把利刃扎进了沐英的心。
沐英捂着心口，感觉到一阵心痛。
一阵刻骨铭心都痛。
“是啊，母皇与你结发三十余年的爱情也抵不过那把冰冷的龙椅，何苦我只是你的养子，还不是你的亲儿子！”
或许，在老朱眼里，只有朱标是亲儿子吧，但前提是这个亲儿子要听话。
路老朱会铺好，这个亲儿子只需要按照老朱制定好的路去走就行，不需要反对，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老朱总想着把一切都安排好，让大明接下来按照他的意志去运转，机关算尽太聪明。
卦不能算计啊，要恐天道无常啊。
“沐英，在至高的权力面前，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兄弟之情算什么？你现在之所以还在跟咱说什么感情，是因为你没有尝过权力的滋味，权力才是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东西！”
朱元璋笑了笑，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人，如果尝过权力的味道，谁还会把感情当做救赎？
权力的滋味儿，比被爱更让人上头。
有了权，财、色这两样压根不缺。
权谋，才是一个男人最顶级的浪漫，而女子不懂，所以世道给她们一个美丽的泡沫，称之为爱情。
“你政变失败，你不怕母皇杀你吗？毕竟你说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沐英问道。
朱元璋笑了笑，“如果她杀了咱，咱不但不会恨她，还会为她高兴，高兴她也手染鲜血，正式进入了权力的游戏。
如果她不杀咱，咱反倒看不起她妇人之仁，从来生死都看淡，咱风光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不知足的？
咱当时没有自裁，是在赌你这个咱翻盘的最后资本，可你没站在咱这边，咱自然也愿赌服输，坦然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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