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湛储宸的胆怯
白谨南挥退了所有人，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这才对形容同自己一样枯槁的老人道，“能不能见湛储宸？”
他说的，不是行为的能不能，而是心里上的能不能。
阿海是湛云飞的海域巡逻队的一员，也是早年被爱海基因实验室虏走的一员。
阿海低下头，看着自己鞋子里的那一双假肢，轻笑，“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么多年了，也是该向旧主人打个招呼。”
所有被逐出海域的人都需要受电龙重刑，而重刑过后，是生是死，是残是缺，一切都看造化。
有些运气好的，留了完整的身体，运气不好就残了双腿。
离了海域，异能也只保留一小部分，并不能成为战斗力，更甚至因为肢体的残缺连普通陆人都不如。
因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人鱼，虽然有上岸的能力却没有上岸的资格。
他们是巡逻队，也就是军人，他们一切行动听命令。而有一点，他们不可能离开海域。
所以，刚成脱离海域身份的那几年，他们过得很辛苦，特别是被抓进实验室的那几年，他们更是恨死了湛储宸。
认为一切的苦难都是湛储宸加诸他们的。
可是现在，时过境迁。安稳的环境让他们的心灵也跟着安静下来，仇与恨也就淡了下来。何况陆上的每个国家都有法律，海域也有自己的法律。湛储宸也是履行自己的责任，他其实并没有错。
白谨南点点头，“当然浅浅被虏进实验室的时候，是我亲手切了她的海马区。前一阵青从他们的新基地里拿回来了。浅浅今天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你能走一趟，把浅浅的海马区给湛储宸送过去。”
用湛储宸的旧臣下送去浅浅的记忆，湛储宸一定会很受用吧。
“能为爷，为白家尽心是阿海的福气。”
白谨南的精神并不好，两人并没有多聊，交待阿海明天晚上将记忆送给湛储宸后，白谨南就已经倦的睡过去。
他的尽力越来越弱了，可是他却才刚刚跟浅浅团聚。
手术第二天，夕小浅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排了气，正要送她回病房时，夕小浅指着院子里太阳底下的躺椅，问，“我可在那躺会吗？”
在太阳底下晒着睡觉，应该会很舒服吧。
“这是爷晒太阳睡觉的地方，小姐跟爷的习惯还真像。”护士阿兰扶着她小心地在铺着厚垫的躺椅上坐下，盖上薄毯。
夕小浅问，“爸爸还没起床吗？”
阿兰点点头，“爷的睡眠时间比较长，晨起在十点。”
夕小浅看到阿兰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有些红。
到嘴边的话，她就不敢问了。
能让这些佣人这么伤心，“爸爸”的病一定很严重了。
“阿兰，能帮我找一下青吗？我有事想问他。”
然而来的并不只是青，还有白谨南。以及身后一队端着托盘和药箱的医护人员。
“爸爸，怎么起这么早。”夕小浅有些意外，刚刚阿兰才说他要十点才能起。
青推着白谨南靠到夕小浅身边，笑道，“爷说好多年没有跟小姐一起吃早饭了。昨晚就设了闹钟今天要早起。”
“好了，别说这个了。”白谨南招过身后的医生，“给浅浅做检查，查指标。趁现在还空腹。”
医生们立刻忙碌起来。
白谨南真的把夕小浅当孩子，怕她抽血疼，握着她的手，怕紧到心痛，就在一旁给她说话。
他看起来很苍老，但是声音很温柔有力。
湛储宸那一刀刺痛了她，可是她被“爸爸”关爱着，包裹着，她根本没有悲痛的时间。
而此时的湛储宸也已经在去往公司的路上。
“爵爷，还去医院么？”佐唯问。
听说凯伦因为爵爷不去医院看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湛储宸淡道，“手术后是不应该多进食，去公司。”
如果不是因为还差一点时机，他恨不得现在就让查尔斯从这个世上消失。这样他就可以向浅浅解释那天发生的一切。
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
至于凯伦……不想吃东西那就不吃好了。
忙碌的工作中湛储宸一如既往的冷静睿智，只是每当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眼前都是夕小浅的身影。
原来习惯一个人的存在这么轻易，短短几个月，夕小浅的音容笑貌已经在他的心里那样清晰。
“爵爷！”雪莉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来。
“进来。”湛储宸自文件堆中抬头看她，“有事？”
“是……”雪莉一顿，“是夫人的事。”她上前一步将一本速写本放在湛储宸的办公桌上，“夫人请假了，这是她放在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请爵爷带给夫人。”
“好。”
雪莉走后，湛储宸看着手边的速写本，半天没有翻一页，不，是他整整一天都没有翻一页。
他不敢，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夕小浅的速写本。
第一次，他在她的速写本上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孤寂的样子仿佛看透了他孤独了两百年的灵魂。他看到她笔下自己的每一个侧面。
那时候的他，很得意，内心对此很满足。她对他的暗恋，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所以后来为了得到更强烈的满足感，他逼她对自己表白。
夕小浅永远不会知道第一次从她嘴里吐出“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他当时有多兴奋。
可是现在，他不敢看了。
他害怕看到初进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恋让没回报她以纯情的他惭愧内疚，更害怕看到后来她说他不爱他了的状态。
他害怕自己看到她画出与自己决裂的画面。
这一怕，就是一整天。从办公室到书房。
湛储宸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看着手里速写本的封面，一坐又是几个小时。
她的速写本就是一本日记，他有心窥探，却没勇气。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转眼间大雨倾盆。
深夜十点的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一道苍老的人影出现在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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