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在所不惜
秦牧野的心情很复杂。
他很难想象,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经历了这样难以置信的凄惨童年。
相比于精神上的炼狱,实际物质缺乏带来的折磨,只会更让人窒息。
或许是出于同情,秦牧野并没反驳姜浩的话。
他只是缓缓转身过去,就像无数次留给姜浩自己的背影一样,他步步生风,离开了部队招待所。
走出招待所的一瞬,令人窒息的感觉消失了。
他仰天,瞥了一眼朦胧的月亮,心底蒙上一层冰霜。姜浩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人生,是自己的枷锁。
如果某天,要撕扯下血肉离开这个家,他也在所不惜。
翌日。
姜溪早上十点多点出摊,不到十二点,十只鸭子通通卖掉。
不仅如此,今天没排上队的群众中,还有两人付了定金,约定明天来拿鸭子!
还有一件让姜溪高兴的事情。以往卖鸭子,都是半只半只的卖。今天破天荒了,竟然有位爷爷一次性买了一整只。
回家的路上,张七仔骑三轮车。姜溪挤在锅旁边,开始点钱。当她把二十多元塞进张七仔兜里的时候,张七仔就像加满油的汽车似的,干劲十足。
到姜家时,张七仔推门准备把三轮车推进院里。
他站在大门口时,身子突然僵了一下。
“怎么了?”
姜溪皱着眉问。
张七仔嘘了一声后,把三轮车停在了门外。
“屋里进人了。你留在这儿,我先进去看看!”
他今天和姜溪出摊前,亲自把门锁上了。可现在倒好,锁没了,门一推就开。他摸了一下兜,懊悔自己没带刀。
他便抄起三轮车里的菜刀,推门进去了。
姜溪也是一惊。
今早,妈妈去江北给弟弟送冬天的被子去了。刘红梅也早起上班,顺便把菁菁送去上学了……
莫非,自己家里遭贼了?
想起放在妈妈书桌里的营业款,姜溪浑身一个激灵。
此时,张七仔站在院里,伸长脖子在往屋里看。突然,他紧绷的身子瞬间泄了气。他转身看着姜溪,脸色微微发红。
“刘红梅在家……”
姜溪心里犯嘀咕,刘红梅在家你脸红什么?
她拨开张七仔,快步走进屋里。当她进门的那一刻,脚步在门前锁死了。
眼前的一幕,让她心中心中一阵阵发寒。
镜子前的刘红梅退掉上衣,露出雪白的身子。她一手举着镊子,对着镜子正在给自己后背的伤口消毒。
“我来吧。”
姜溪走进去,不由分说从刘红梅手中抢下镊子。
刘红梅紧张的往后缩了缩,快速套上衣服。
“你咋回来了?”
姜溪按着刘红梅的身子,轻轻扒开她领口往下看,刘红梅还要挣扎,被姜溪一把按住。
“别动!”
刘红梅哭笑,只能任由姜溪给她消毒伤口。
“你哥哥嫂子打的?”
姜溪问。
刘红梅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们只是要钱,还不至于打人。”
姜溪捏着镊子的手,逐渐被汗水浸湿了。她蘸着紫药水,屏住呼吸在她的伤口上轻轻擦拭,生怕再让她疼半分。
“那就是张坚。”
刘红梅没做声,肩膀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今天早上,她刚把张菁菁送进学校,就被张坚堵住了路。
张坚威胁让她回家,刘红梅拒不答应。
光天化日下,张坚把刘红梅扯走了,在一个鲜有人经过的小树林里,张坚把刘红梅扒光,绑在树上打了一顿。
“我身上都是伤,不敢去上班……”
刘红梅的声音越来越小。
门外,张七仔找出姜溪家的水果刀,插进袖口。
他朝屋里喊了一嗓子。
“你男人我见过,小白脸有什么好怕的。你带我去他们单位,我一把刀插在他脸边,他这辈子都不敢欺负你。”
刀……
姜溪冲到张七仔身边,拍了两下后,从他袖子里找出自己家的水果刀。
她黑着脸,把刀收了起来。
“你想拆伙?”
拆伙这两个字就像开关,瞬间熄了张七仔的火。他耸了一下肩,眯起眼睛笑声音也软了很多。
“我只是开个玩笑。”
姜溪白了一眼张七仔,关上门,回到刘红梅身边。
她细细查看刘红梅的伤,她身上密密麻麻的,新伤叠旧伤,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红梅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姜溪哽咽着,剩下的话就像一把刀,横亘在喉咙里。
她第一眼看见刘红梅时,只觉得她是最幸福的女人。她热情大方,无微不至照顾着家人。身边有懂事漂亮的女儿,有顾家疼人的丈夫。
然而,眼前的一切,姜溪只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那是演戏,都是假的。”
刘红梅将将三十岁,眼底仿若枯井。
姜溪凝视她的眼睛,看不到半点生机。
她嫁给张坚十年,张坚欺辱了他十年。在张家的每一天,刘红梅都过的生不如死。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娘家遭那么多罪,她也不想回到张家的理由。
“直到现在,他每天练习我的笑容。只能露出八颗牙齿,不能多也不能少。错一点就是一个嘴巴。”
刘红梅颤抖着,撩起自己的裤腿。
姜溪低头看去,只觉得自己眼睛花了。
刘红梅纤细的小腿上,叠着细细密密的伤口,陈年老伤多有增生,姜溪扫了一眼,竟然看见百十来条“肉虫”。
“为什么?”
姜溪感觉到一阵阵窒息。
“因为菁菁不是他的孩子……”
刘红梅笑着笑着,捂着脸哭出了声。
姜溪不可思议的盯着刘红梅,脑子里乱了起来。她和刘红梅认识几个月了,也算了解她。
刘红梅思想极其保守,怎么可能做出不忠于家庭的事情。
“有原因的,是么?”
姜溪的手,搭在刘红梅的肩膀上。就在这时,刘红梅的泪腺就像开闸放水了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十二年前,她嫁给张坚。
起初,两人琴瑟和鸣,过了一段正常的夫妻生活。
随着同时期结婚的同事们都有了宝宝,刘红梅也着急了起来。她偷偷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告诉她她身体一切正常。
当晚,激情过后,她抱着张坚的腰,想让他也去检查一下。谁料张坚兽性大发,把她捆在床头用皮带狠抽了一顿。
刘红梅这才知道,张坚年轻时受过伤,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从那天起,刘红梅就生活在地狱里了。
“红梅姐,”
姜溪欲言又止。
“你想问菁菁是谁的孩子是么?”
刘红梅揪住自己的头发,嘴角咬的死死的。
“张坚让他弟弟……”
剩下的话,刘红梅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晚过后的她,就是行尸走肉。而被迫执行哥哥命令的张固,也因为精神问题向学校申请了休学。
姜溪没有再问下去,她给刘红梅擦干净脸。
“想过离婚么?”
刘红梅紧紧闭上眼睛。她怎么可能不想离婚,她也跟张坚提过很多次。张坚说自己是局长,家庭散了还怎么进步,还怎么往上爬?
紧接着,迎接刘红梅的就是一顿毒打。
某次,刘红梅实在受不了了,拿着刀威胁张坚。
张坚默不作声,指了指张菁菁的房间。他咧开嘴,笑成了恶魔。
“离婚可以啊,她留下。”
从那天起,刘红梅就知道自己不是张坚的对手。
直到她遇见了姜溪,当她看见这个年轻女孩为了离婚奋力抗争的时候,刘红梅仿佛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她的生活,再度燃起希望。
姜溪帮刘红梅处理好伤口后,她抱着刘红梅,紧紧拥在怀中。
“红梅姐,只要你想离婚。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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