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在林业大学？”
“是啊，后年就博士毕业了。”
“博士啊？厉害呀！”
女人露着十几颗大白牙，“硕博连读的，他们老师说让他回头留校，可是他想去林业局。嘿，管他呢，我觉得他去哪都挺好。”
竟然是硕博连读，刘果心中的敬佩之情更加重了。
“留在北京？”
“说是要去西北。”女人突然惆怅起来，“要是回吉林也好，我们好多年没回去了。”
“人家去人家的西北，你想回吉林就回你的吉林。”
男人点上一袋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我儿子上哪我上哪。”
“你还能跟你儿子一辈子？”男人瞪了女人一眼。
女人又不甘示弱道：“当年还是咱们先来的北京，要不他能跟来读书？还能知道林业大学？
你忘了，当年咱们在那边住工地上，白天他就在林业大学里边玩，看着那边的树好古老的，都长着大树瘤子。你说这个树瘤子长得大了，树也就不成了，他就哭。
他说看着那些树，就好像看见咱们老家山前那片林一样。
后来他回去高考，自己报了林业大学，说要回来治那些树瘤，让那些树跟咱们老家那边的树一样，健健康康的。
你瞧瞧，我儿子就是厉害，这不就给治了！”
刘果听着两父亲的针锋相对，忽然觉得很温暖。
“你们也算熬出来了，以后肯定享福了。”
“是啊，熬出来了。”
女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蜜，男人则忍不住吐槽道：“当年我说不让他种地，现在倒好，摆弄上树了。”
“龙生龙凤生凤，你个农民的儿子伺候树，也没毛病。”
“种地不好吗？”
“种地有啥好？”
男人对刘果的问题有一百条反驳的理由，“夏天晒，冬天冻的。拿那个蜜蜂给草莓授粉吧，我还得伺候蜜蜂，一不小心还被它蛰。”
“那你们还承包大棚？打点零工也可以吧。”
“嘿，年纪大了，打零工人家也不要了。想想也不会啥，就种种地还可以。”
“那你们在吉林也种大棚吗？”
“没有，那个时候穷啊，哪有钱租大棚。这不想着把小子供上学，就出来打工嘛。”男人再次打开了话匣子，“那时候谁家都穷，就想着家里得出个读书人，再也不种地不受穷了。”
“我外公也是这个想法，我妈说她小时候在学习上稍微懈怠就要挨揍。”
男人笑着回忆道：“我们那小子也是，说不上学了。那时候我们还在吉林呢，不上学干嘛？他以为就天天玩了？我跟她妈说，带上他，刨地去！
秋天里，那地邦邦硬啊。我说你刨不动地就掰棒子吧，然后他就掰，那棒秸秆拉脸啊，没等晚上呢，他就说，我还是回去念书吧。”
夫妻想起儿子小时候的窘态，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刘果也觉得有趣，“都说种地苦。”
“嘿，谁不苦呀。你就说我那小子吧，如今也算个读书人了吧，可暑假压根就没回来过，每年都往深山老林里钻。说是调研去，可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一去两个月回来晒得黝黑。要我说，跟我种地也没两样。”
女人难得没有言语，却听刘果说道：“差不多，不过也不一样。现在很多地方都有经济林，如果能够提前预防树疾，就能降低经济损失。还有我们国家的防护林，对于防止水土流失，防风固沙都有很大的贡献。如果好不容易养活的树病死了，就太可惜了。”
男人点点头，“我们老家那边有林海雪原，林子好啊，里边都是宝贝。林下能养走地鸡，还有蘑菇，木耳，野兔子，多着呢。要不是为了小子上学，我们守着山，就够嚼咕了。”
“蘑菇和木耳？”
“对呀，春天夏天的时候一打雷，第二天一早就去山上找，那烂叶子底下准有。”
刘果心弦一动，快速将一直坐在屁股下的资料拿出来，翻到了蘑菇和木耳那几页。
“您看看。”刘果将资料递到男人手中，“要是有设备，这蘑菇好种吗？”
男人正看着，女人也凑过来，“嘿，这有啥难，前几年我不就去给老王家摘过蘑菇？人家也是第一年种，那蘑菇，出的可多了。”
“您见过？”刘果兴奋起来，“要是让您种，您会种吗？”
“这东西倒是好种。”
刘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我的意思是，如果像我这种从来没种过地的人，能种吗？”
“种地嘛，只要有人教，都会。”女人觉得这根本不叫问题，“我们那里的老人就说了，只有懒汉才伺候不好庄稼。”
“这个得买菌棒，还得搭架子，本儿应该挺大的。”男人已经开始研究种植蘑菇的可行性了，“这个菌棒多少钱？”
“这个是五六块钱一个，具体看行情，一个能出三四茬。”
男人摇着头将资料还给刘果，“我们那个草莓苗才5毛多，贵的也不到1块。八月份种，十二月份就能卖了，一直能卖到来年五月份。这个出三四茬就得换菌棒，棚也不能种别的，万一行情不好，想改就是伤筋动骨。”
刘果接过资料，他明白，收益高意味着投资大，风险高。
随后刘果告辞离去，可棚里金色的灯光，如黑暗中的一星之火。
农民苦难，却淳朴善良。即使嘴上埋怨，可只要收益好，就一定会有人心动并且行动。
……
“十一”假期结束，正当办公室里的人三三两两聊着假期见闻的时候，田守财双手背后，一脸严肃地来了。
刘果就当没看见，可架不住大家点名。
原来上级单位要组织村干部培训学习，一去就是三天。
“大学生去呗，有啥指示你再传达。”
田守财瞥了一眼刘果，不置可否地走了。
刘果倒无所谓，年轻人嘛，多学学多看看也没坏处。
培训的内容很实际，既有“三农”政策解读，又有工作环节疑难解答，甚至讲解了如何快速与农民建立联系，形成有效的上下联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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