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别气馁。”孙博见刘果大喇喇坐在地上，便蹲在他身边安慰道：“你第一次种，能养活咱们仨已经很了不起了。”
刘果苦笑道：“你又没要钱。”
孙博干脆也坐在地上，为刘果分析道：“我这往返路费、食宿不都是你掏的钱？还有梁红的工资，你自己的日常开支，大棚的水、电、维护，哪个不需要钱？
再说了，你这二茬菇还没长出来，订单却排起了队，虽然都是口头的，但在农村，口头协议跟白纸黑字也不差什么了。”
刘果手里揉着一根早已枯黄的草根，点点头，“还是小菇太多了。”
“就算是老手，种出来的菇也都有大有小。哎对了！第二茬菇采摘的时候我不在，你可千万别追求整体长大，那先冒出来的菇发了孢子，小的就全毁了，大的也老，可就卖不动了！”
约定好的协助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孙博放心不下，滔滔不绝地说着注意事项。刘果专心地听，忽然觉得很感动。
“你们专家是不是只要说起自己研究的领域就没完？农大的康教授也是，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嘿，大家跟我开玩笑而已，我跟人家正经教授可没法比。”孙博眯起眼，“我就是个泥腿子，人家是大学教授哩。”
认识了一个月，刘果当然知道孙博只有初中文凭，可这不妨碍刘果打心里敬佩孙博，更不妨碍孙博成为蘑菇种植专家。
“人家不是说有一万小时定律吗，你算算，你都种了多少小时的蘑菇了？称你专家，一点也没错。
再说了，我以前还是练体育的，别说种蘑菇了，听都没听说过，什么菌棒、菌种、孢子的……要是一年前你跟我说种蘑菇，我肯定以为你疯了。”
孙博开怀大笑，“所以你跟农户说种大棚，他们才不敢相信，因为在他们眼里，你可能是疯了嘛。”
刘果满眼含笑。
这几天群里一直闹哄哄的，还有人大着胆子前来参观，虽然他已经在群里将全部情况说的很清楚了，可咨询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虽然不见什么实际行动，可刘果觉得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进步了，毕竟比投石入深谷完全没有回声强太多了。
……
北方的冬季寒冷又多风，正当大家盘算着如何过年的时候，一场近年罕见的大风雪袭击了大田庄。
厚重的积雪伴着肆虐的北风，很快就将天地冻住，一片银装素裹中，所有人都穿起最厚重的冬衣。
蘑菇需要保温，刘果整日驻扎在大棚里，生怕温度太低冻坏了菌子。
可到了晚上，刘果忽然听见头顶有异动，开始只是窸窸窣窣，可不等人完全反应过来，棚顶就猛然炸裂。
大棚的一根钢条被积雪压塌了！
刘果一时手忙脚乱，一个人又挪菌棒，又撑钢筋，又扫积雪……
“刘果？”
刘果还没听见，去而复返的梁红已经冲到跟前，帮着刘果处理现场。
“你怎么回来了？”
双手已经冻僵的梁红紧急转移菌棒，又回来帮刘果将棚顶的积雪一点点落下来。“我看这雪邪乎，心里不踏实就回来看看。”
“你快去把温度调上来！”
两人在大风中补漏洞，又检查各处，生怕再出现意外。
“快来这暖和暖和。”
一直忙到后半夜的两人早已全身冻僵，冰冷的风割裂了脸颊和双手，双手握在暖气管子上，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风小了。”警觉地听着外边的动静，刘果全身颤抖。“这也太冷了。”
“喝点热水。”
梁红将刚烧开的水倒出一杯给刘果，这样的天气，热水都不用晾着，很快就能入口，滚烫的，却很舒服。
“孩子们呢？”
“在家睡觉呢，没事，醒不了。”梁红双手捧着杯子喝水，方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一点。“那蘑菇不会冻坏了吧？”
刘果极力稳住心情，“现在也看不太出来，明早我再好好看看吧。”
梁红一脸担忧，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菇，眼瞧着就要卖了。
刘果看看时间，对梁红说道：“我先送你回去，你睡一会儿还得给孩子们准备早饭。早晨我看着这里就成了。”
“哎呀你别送我！”梁红的确要先回去，可她还没有一个人就走不了夜路。“你在这看着，万一再出了什么事，你赶紧给我打电话！早晨我给孩子们做完饭就过来。”
“那也行，我先整理着，明早有什么事我给你发信息上，然后我还得上班去，白天就得梁红姐盯着了。”
两人分好了工，各自去忙，可心里惴惴，根本放心不下。
刘果坐在温暖的办公室里才发觉，自己的手竟然被冻伤了，现在又红又痒，难受的很。他再想起棚里的菇，心中就更加难过了。
天一亮，刘果就着惨白的日头查看，那如玉般白净的菇柄已经发黄，用手一捏就凹陷进去。
连着好几堆都被冻了，别说卖了，就是不好好处理都会破坏菌棒，甚至连累整个棚。
刘果时不时看向时钟，想着梁红一定在处理了吧，又想着是不是要联系孙博，请教一下怎么降低损失……
刘果摇摇头。不行，还在岗位上呢，要赶紧把手头的工作做完，中午回去再接着处理。
临近午休，突然有村民前来反映问题，刘果虽然心里着急却也不愿推辞，刚要接访，却听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田守财大声喊道：“田田，你这眼里就没活？”
刘果一愣，又听田守财责骂道：“你杵这干嘛？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碍眼！”
田田接待了来访村民，田守财背着手回了办公室，刘果呆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
蘑菇被冻，一个棚的产量损失了三分之一，菌棒也得重新调配，具体损失只会比现在看起来更大。
刘果卖掉了剩下的菇，却根本没时间伤心，就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大年三十，阖家团圆。刘果回到城里，带着自己亲手种的平菇，还有一张大大的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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