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夜色已经完全沉寂下来，特勤大队营院一片安静。
可杨剑成却睡不着，沉默坐在没在开灯的办公室里，借着惨白的月光呆呆地看着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眼睛里流透出无限的伤感。
办公室的灯忽然亮了，郑耀东闪身进来，杨剑成立马把照片扣在办公桌上。
郑耀东走到杨剑成面前：“又在想嫂子了？”
杨剑成勉强笑了笑：“老郑，你说什么呢？”
郑耀东盯着杨剑成说：“老杨，你骗得了别人，但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心里苦。”
杨剑成的目光在逃避：“老郑，咱们说点其他的吧。”
郑耀东却不肯放过：“老杨，你就别逃避了。自从嫂子去世以后，你表面上非常坚强、乐观，但是我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杨剑成痛苦地捂住头：“老郑，你别说了。”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必见伤痛。风光还是旧时同，恰似一场梦。
杨剑成有时候真的希望那段惨痛的经历是一场梦，只要梦醒了一切都会重回原样，可是这场噩梦却永远也无法醒来。
原来，杨剑成和妻子白若华结婚多年，感情融洽，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为了要孩子，两人四处求医问药，想尽了办法，却一直不见成效。就在两人心灰意冷之际，白若华突然告诉杨剑成她怀孕了，杨剑成喜出望外，对白若华百般照顾，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后来，白若华肚子一天天大了，眼着就要到预产期了，杨剑成更是欣喜若狂。杨剑成早就想好了，白若华生产的那一天，无论工作再忙他都一定要请假陪在她身边，共同见证这个小生命的诞生。
可没想到赶上了“9.13”物流仓库爆炸大火，杨剑成在救援中身重受伤，命悬一线。虽然家人都对白若华封锁消息，并没向白若华吐露过半个字，但是白若华还是从网上看到了“9.13”物流仓库爆炸、杨剑成重伤住院的新闻。
白若华当即急火攻心，不顾自己正怀着身孕，打着车到了中州市中心医院看望杨剑成。可是进了医院后，却不小心被一个推着重症病人的推车撞倒，导致动了胎气造成婴儿早产，被紧急送往手术室，偏偏生产时子宫大出血，最后母子双亡。
而此时杨剑成就躺在白若华隔壁的重症监护室里，一动不动。由于杨剑成伤势过重，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足足一个多月，医生们担心他会撑不过去。可是最终奇迹发生了，杨剑成又活了过来。就是因为杨剑成心里有个在念头支撑着他，一定要活着见到老婆孩子，所以他能才从鬼门关里闯了过来。
直到现在，郑耀东仍然清楚地记得杨剑成出院那天的情景。
那一天，杨剑成有些急不可待地坐在病床上，医生正在给他拆纱布。
郑耀东则在收拾行李：“好了。老杨，你在这床上躺了一个月了，总算可以出院了。”
杨剑成笑了笑：“你都不知道我整天在这床上躺着有多难受。”
郑耀东问道：“你这回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了，回去以后，第一件事想干嘛？”
“当然是回家了。”杨剑成一脸兴奋地说，“算算日子，若华这几天就该生了，我马上就要当爸爸了，你说还有比这更大了事吗？”
郑耀东眼圈一红，没有说话。
“老郑，你怎么了？”
“老杨，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干什么？”杨剑成意识到觉察出来气氛有些不对劲。
“你别问，到了就知道了。”郑耀东不敢看杨剑成的目光，因为害怕自己的眼泪会止不住流下来。
出院后，郑耀东开着车直接带着杨剑成去了郊区的公墓。
一排排的墓碑依山而立，苍松环绕，庄重宁静。
郑耀东、杨剑成一前一后走来，在一个写有“白若华之墓”的墓碑前停住了。
“嫂子，我和我哥来看你了！”郑耀东朝墓碑前放上了一束鲜花。
杨剑成一抬头，脸色变得惨白：“白若华之墓？这是怎么回事？”
郑耀东一脸沉痛地说：“老杨，以前你在医院，有些事一直瞒着你。但现在我不得不说了。”
杨剑成用颤抖地声音问道：“你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耀东忍着眼泪说：“自从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后，嫂子一个人开车从老家赶了过来，结果被别人不小心撞倒了，导致产前大出血。虽然经过医生的抢救，但还是没有抢救过来，大人和小孩都没有保住。”
杨剑成脸色一片苍白：“不可能，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对吗？”
郑耀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老杨，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杨剑成却没有流一滴眼泪，朝郑耀东挥挥手：“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杨剑成默默地坐在白若华的墓前，轻轻抚摸着白若华的墓碑。整整三天三夜，杨剑成都守在墓地。郑耀东担心再这样下去，杨剑成肯定要出事，正要去公墓找他。
就在这时，杨剑成突然归队，二话不说，请求参加训练。而且杨剑成练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狠、都要猛，双手磨破了、腿磕出了血，他连吭都不吭一声；肩扛着180斤重的假人进行负重训练，跑不动了就走，走不动了就爬，最后一直要练到爬都爬不动了才肯罢休。
这个时候，郑耀东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知道，杨剑成需要靠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情绪。
一晃三年过去了，虽然表面上杨剑成装做若无其事，但是郑耀东知道，其实杨剑成始终无法从这段伤痛里走出来。
郑耀东望了杨剑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三年了，你也该重新开始了。如果嫂子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会开心的。”
杨剑成摇摇头：“老郑，你以为我不想从过去走出来？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郑耀东沉默了半晌，忽然说：“你觉得舒欣怎么样？”
杨剑成一愣：“舒欣，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就是舒欣。”郑耀东肯定地说。
杨剑成苦笑了一下：“舒欣可是全总队所有官兵心目中的女神，我对她只是欣赏，但从来没敢往那方面想过。”
“你可以往那方面想想。”郑耀东认真地说，“舒欣年纪不小了，又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她这个时候，最需要一个坚强的肩膀让她靠一下。这个肩膀，我给不了她，而你可以。”
杨剑成愣了一下：“老郑，你觉得这个合适吗？”
郑耀东快人快语：“有什么不合适的，男未娶女未嫁的，职务相当，年龄相当，相貌般配，我觉得再合适不过了。说实话，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可是……”杨剑成有些犹豫不决。
“老杨，你就给我来个痛快的，直接说你对舒欣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吧？”
“我倒是愿意和舒欣接触一下，只怕人家舒欣不愿意。”
“有就好。”郑耀东拍了拍杨剑成的肩膀，“只要你这边没问题，我一定想办法促成这件事的。”
杨剑成有些感激地说：“老郑，让你操心了。你说你一个军事主官，怎么把我一个政治主官的活儿给干了？”
“可是政治主官的个人问题，也得有人张罗着解决嘛。”郑耀东打趣说，停顿了一会，又说道，“再说了，其实我这也是在帮我自己。我想好了，其实我的问题，舒欣的问题，说到底其实是一个问题，如果舒欣能够找到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归属，我也不用再有那么深的负重感了，我和她之间的矛盾也就解决了。”
杨剑成心里隐隐药约感觉这事有些不太妥当：“老郑，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是挺好的，只怕到时候又落空了。”
郑耀东充满自信地说：“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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