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马兰花要卖孙女
“周佳慧，老娘我手下留情不打死你，但是这小赔钱货今天说什么都不能再留在家里！”
马兰花横眉竖眼，说完便对一直等在旁边的人伢子说道。
“反正人就在这里，你们想办法自己带走吧。”
这小丫头她可是卖了十三两银子！钱都收了，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小丫头听见这话，小手立刻紧紧抓着周佳慧的衣袖。
“娘……娘……菲菲怕，菲菲不要走，娘……呜呜……”
李菲菲低声抽泣，一声声的娘叫得周佳慧心都要碎了，她眼睛通红，紧紧抱着女儿安慰。
“不怕……不怕……菲菲不怕，娘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周佳慧柔声安抚着。
围观的村民都被这母女情深给感动了。
人伢子却没心思看什么难舍难分，指挥着几个强壮的打手上前将两人拉开。
“滚开！别动我女儿！”
“你们都给我滚开！”
“李丰年！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菲菲是你的亲女儿！她才三岁！她还什么都不懂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娘把她卖去窑子里啊！”
“你这个畜生！我要和你和离！”
向来软弱的周佳慧泪流满面，无助又愤恨的死死盯着李丰年，宛若泼妇骂街。
那句和离说出口，全场都静了三分。
这个一向软弱无能的母亲，竟为了她的女儿硬气了一次。
白欢喜本是置身事外的，别人家的事情她管不了那么多。
古代卖儿卖女不在少数，这是常态，没见围观的村民再怎么同情也没人出头吗？
可是周佳慧眼中那为了女儿仿佛能够豁出一切的态度，狠狠触动了她。
在为数不多已经模糊的记忆里，她的妈妈好像也曾这样为她付出过。
只可惜，那一切都停留在了她十岁的时候。
鬼使神差，白欢喜迈出步子，来到了周佳慧身旁，优雅抬脚，重重踹出！
一脚就把拉扯周佳慧的，身体强壮的威武打手给踹飞了出去！
“哎哟——”
倒地的打手痛呼出声，抱着被踢疼的膝盖在地上左右打滚哀嚎，已然是站不起来了。
另外一个打手瞳孔地震，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子，竟一脚把他的同伴踢飞了！还爬都爬不起来！
惊悚！
身体的本能驱使他哆嗦着微微后退了几步，不敢轻易上前。
目睹一切的村民们也仿佛被人点了哑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刚刚打人凶悍吓人的小媳妇，如果没记错的话，是李康秀才的新婚夫人，县令的千金？
赵桂兰手动合上张大的嘴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白欢喜身边，拽着白欢喜上下左右仔细检查。
“欢喜，没踢疼吧？”
“娘，我没事，您先在旁边等我吧。”
赵桂兰看出白欢喜是想管这件事，也没阻止，在确认白欢喜没有受伤后，她才慢慢退回旁边。
周佳慧此刻看白欢喜的目光如同看救世的神仙。
“李娘子，谢谢你。”
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围观看热闹的人里，还会有人帮她。
白欢喜不答，她身形婀娜，容貌清丽，看着就是个文弱的千金小姐。
然而此刻她盈盈而立，有风吹起她那青丝秀发，秀发略拂过明亮星眸，竟显得她宛若话本子里那拔刀相助的江湖侠女！
对上白欢喜没有温度的眼睛，马兰花想到刚刚她那毫不留情的一脚，吓得脸色一白，却仍旧扯着脖子瞪她。
“李娘子，这是我家的家事，你可没权利插手！”
“是吗？若是家事我的确管不着，可我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你是要把年仅三岁的孙女卖去腌臜之地，没错吧？”
白欢喜声音清冽，语调软糯，听着好听极了，可是无端让人觉得害怕。
“我的孙女我想卖就卖！至于卖去哪里关你屁事！”
“我可是已经收了银子了！这人伢子若带不回去人，动起手来不小心打伤了你我可管不着。”
马兰花可不相信这白欢喜就算能打，还能一个人打好几个？
可白欢喜却微微下巴一扬，傲气十足道，“那便动手！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群混账敢打县令之女！”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打手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冷汗蹭蹭冒，腿一个趔趄又扑通倒在了地上。
她说她是县令之女！
他没听错吧！
那他还是暂且再打一会儿滚吧……
人伢子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婆子，看面相就是很不好惹的。
听到白欢喜仗爹欺人也没有多害怕，只是说话的语气略微客气几分。
“李娘子是吧？您大人有大量，让我带了这丫头回去交差如何？她的奶奶做主卖她，您和她非亲非故，管那么多做什么？”
白欢喜看向她，冷声一笑，“你既然干这行，就应该清楚你所犯之罪是会被大卸八块，死无全尸的吧。”
人伢婆一愣，转而面色一白。
犯罪？
是啊，买卖人口的确犯罪，可是她干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朝廷管啊。
“你要卖孙女，你孙女可是你的奴隶？你可有她的奴隶身契？”
马兰花满不在乎回嘴，“我孙女可是良民！哪有什么身契！”
白欢喜又看人伢婆。
“你买她，可有正规的官府买卖文书？”
人伢婆已经没有耐心，“你到底要说什么！”
“看来也没有。”白欢喜脸色严肃起来，接下来的话更是一字一句清楚传遍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一无身契，二无手续，那你们便是私卖良民，逼良为娼！"
“按当朝刑律，买卖同罪皆处流放三千里！马兰花，你可想好了？可还要继续卖孙女？”
听到这卖个孙女还会被判流放，马兰花惊疑不定。
她就一个小老百姓，哪里知道什么当朝刑律？
再说了！卖儿卖女的多了去了，也没见他们怎么样，更没见朝廷来管的啊。
想着，她下意识认为是白欢喜在唬人了。
“李娘子，你可不要仗着你是秀才娘子就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婆子我可没听过什么买卖人口犯法。”
白欢喜见她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心知看来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恰好这时里正收到消息拄着拐杖急匆匆赶了过来。
李健章的脸色漆黑的跟锅底似的，怒气冲冲走到人群中间，一双清明的眼睛里盛满了怒火。
“李马氏！马上就要逃荒了！你又在闹什么！”
“你家日子在村里也不算差，哪里就到了要卖孙女的地步！”
看见里正，马兰花还是敬畏的，她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地回应着。
“家中粮食不多了，我们总不可能饿着肚子走去南方吧。”
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觉得卖孙女买粮食本就没什么问题。
“里正伯，您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里正见说话之人是白欢喜，面色微微和缓，语调也平稳许多。
“侄媳妇啊，你问就是。”
“里正伯，敢问我朝是不是有律法明令规定，私人买卖人口乃是死罪！轻则流放，重则抄斩！”
马兰花听后也紧紧盯着里正。
白欢喜会唬她，里正可不会。
李健章微微沉吟，“是有律法规定，私人不能买卖人口，重则死罪！轻则流放！”
流放三千里，且祸及家人，也和死罪没什么区别了。
马兰花的心如坠冰窟，这卖个孙女咋就死罪了？
别人也卖了，咋就没事？
她这样想，也这样说了。
“里正，你怕不是也在唬我了，咱们石头村以前也不是没有卖儿卖女的，他们不过得好好的，也没见他们被流放被抄斩的。”
马兰花语气轻飘飘的，满不在乎的样子显然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里正却皱了眉头。
买卖人口是犯了律法，可说到底是上面没有严管，他们底下的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马兰花这话一出，往轻了说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往重了说，是他这个当里正的失职。
他没上报，上面的人自然也就不清楚，不知道了。
白欢喜自然明白那些做官的不会管这些事，吃力不讨好不说，不小心还害了自己。
那些买卖人口的背后，总有些不能惹的后台，只要不报，他们便当不知。
“哼！我唬你？我吃饱了撑的！以前他们买卖，再不济也是你情我愿，你倒好，三岁的孙女都能卖去青楼！你这严重了就是属于逼良为娼！是要砍头的！”
“你可别忘了，我这侄媳妇的爹是谁，那是咱们的父母官！若直接上报给他，你看他管不管！”
李健章的那句‘你情我愿’也是说给白欢喜听的。
很明显今天这事他这侄媳妇管定了。
涉及以往的买卖人口，他轻飘飘略过，生怕白欢喜揪着不放，就冲白欢喜的爹是县令，他就忌惮敬重几分。
而今天这事，他自然站在白欢喜这边，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得罪了白欢喜这个有后台的侄媳妇。
马兰花见里正如此态度，心里也有些害怕了。
看来这还真是杀头的罪啊。
那可不行！一定不能让白欢喜告诉她的县令爹！不然她就完蛋了。
马兰花扯了一个欲哭无泪的笑，从刻薄老太一下子转变成怂包了。
“李……李娘子啊，我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无知村妇，哪里知道那么多啊，我现在知道了，我不卖了就是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县令老爷啊。”
白欢喜却是看向了周佳慧。
周佳慧仍旧坐在那里，抱着女儿无声抽泣，时不时怨恨看一眼马兰花和李丰年。
“马老太，你卖的可不是什么赔钱货孙女，而是一个母亲的心头肉！"
“你今日对不起的也是你儿媳妇和孙女，所以，你该好好乞求获得她们的原谅，不然，报不报官，也是她们一句话的事情。”
白欢喜这话明摆就是告诉马兰花，报不报官她说了不算，周佳慧说了才算。
马兰花顷刻间就变了脸色。
要她向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道歉求原谅？
她做不来！
周佳慧抱着女儿艰难起身，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站稳。
她先是对着白欢喜和里正躬身道谢。
“多谢李娘子和里正今日为慧娘主持公道，慧娘感激不尽。”
“但是！我不要他们的道歉，我只要求同李丰年和离！菲菲我也要带走！”
从始至终没站出来说话的李丰年只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周佳慧踩在地上狠狠践踏。
他都能感觉到围观的那些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慧娘，别闹了。”
李丰年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似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周佳慧在胡闹。
周佳慧又哭又笑，满眼痛苦，“我胡闹？李丰年，这些年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李家当牛做马，你们可曾念过我的半分好？”
“你娘对我非打即骂，你不管不问，有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拳打脚踢！我被你们打怕了，总想着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是不是我再听话一些，再勤快一些，你们就能善待我和我的女儿。”
“可是并没有！菲菲她才三岁，成日吃的还没有猫儿多，干的活却比一个大人还要重，我想着再怎么样，你们也总能给她口饭吃，总不至于饿死。”
“是我太无能，太软弱，才让你们狼心狗肺得做出卖我女儿的事情！”
“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退步！我要与你和离！带着菲菲单过！你若不同意，那我便求李娘子带我去县衙找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
周佳慧把眼泪逼了回去，她眼神坚定，语气决绝！
瘦弱的脊背为了自己的女儿，挺立如松！不肯低下一分！
李丰年又惊又怒。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任打任骂的妻子，竟也敢和他对着干！
若是平时，他提着拳头就打下去了。
偏偏今天不行，围观的人太多，他若动手就会沦为众矢之的，今天的事情他们本来就不占理。
可是和离？放这个女人出去悠闲过自己的日子？再找个男人嫁了？那更不可能！
想着，他冷冷一笑，“周佳慧，和离？你想得美！今日，是我休妻！而不是和离！”
和离的女人是不会被说闲话的，甚至可以自立门户另外嫁人。
而休妻，被休的女人不管因为什么都有了污点，往后若要再嫁是别想的。
周佳慧却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如释重负。
时至今日，只要能摆脱这一家，就算被休又有什么要紧？
她过够了看人眼色的日子，往后她只想好好和女儿相依为命，至于嫁人？她不会再想不开了……
谁知，李丰年又开口道，“而且，李菲菲是我的女儿，你无权带走！”
他目光死死盯着周佳慧怀里瘦弱的李菲菲，宛若毒蛇一般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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