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他只是睡着了
穿着许一墨送的高跟鞋，镜流跟着白珩走着，她走的忽慢忽快，似乎想要逃避这已知的结果。
当镜流看到景元三人呆呆的站在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前时，脸上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师尊…小墨他…”景元后退几步将位置让给镜流。
女子缓缓蹲下，掀开白布，一尘不染的清冷脸颊上生出释然的微笑。
她的手抚摸在许一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只听她口中喃喃道：“他只是睡着了…累了，想要多睡会儿，师尊带你回家。”
抱起许一墨，在所有人不解悲伤的眸光下，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剑首府走去。
褪去那损坏的铠甲，镜流为许一墨重新换上干净整洁的白色大衣，打理好那头白发，擦拭着脸上的污秽。
镜流将寒气化作一棺椁，让许一墨静静的躺在其中，她就这么看着许一墨一句话也不说隔着冰棺抚摸着。
良久，镜流跪坐在地上，头枕在冰棺上，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滴落。
“你好傻，看不出来我在躲着你吗？
为了我，你向将军请命，为了我你征战沙场，为了我，你成为孽物口中的复仇之矛…
杀光所有的孽物，我的愿望怎么可能实现？你的时间不过百年为什么浪费在我身上？
丰饶与巡猎的战火无止无休，百年你又怎么实现？”
镜流的声音回荡着，她将许一墨安放在剑首府的后山山洞内。
景元欲言又止，无奈的叹息一声，镜流待在这里已经过去一天一夜。
“师尊…腾骁将军找您。就在待客大厅。”
缓缓抬起头，那双赤瞳无神的望着景元，镜流起身朝外走去。
……
“镜流，我知道小墨的牺牲对你打击很大，但是…死者为大…加上他的功绩赫赫，明日为他举办一场送别…让他走好。”
腾骁蹙眉说着，他也没有想到，变故来的如此之快。
“不劳将军大人操劳，我这徒弟只是睡着了而已，原谅镜流身体不适，待客不周，景元送客。”淡淡的丢下一句，镜流回身离开。
“唉…你师尊…”腾骁无奈的望向景元。
后者微微摇头：“抱歉将军，不过既然小墨是师尊的徒弟…那么由师尊自己处理也没什么不好。”
归离剩余的云骑也都回到了仙舟，本以为会被取消编制，然而整支队伍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壮大。
而带兵之人则从许一墨换成了镜流。
原本的王牌利刃，被镜流练成了一柄大杀器，所过之处丰饶孽物寸草不生，特别是步离人，更是尸骨无存。
一年的时间如同流水悄然而逝，这一年里镜流经常去到长乐街，每次都会带些琼实鸟串吃着回来。
不过…白珩乃至其他三人束手无策，一年的时间，镜流除了军营就缩在剑首府，谁也不见，和谁都不说话。
甚至什么时候去的长乐天四人也不知道。
整整三年过去。
“景元，镜流是你的师尊哎！她连你也不见？”
白珩叉着腰，不满的噘嘴，两只耳朵微微颤动。
“白珩姐…其实师尊在一年前就已经不与外界交谈了，整日待在剑首府，连归离的军营都没去过一次。”
景元两手一摊，也是无奈叹息。
“似乎快到小墨的祭日了吧？”丹枫淡淡的一句话，让气氛变得异常凝重那让人心痛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小墨的祭日，她总要出来置办物品的…对吧？”
白珩眼眶微红，少年曾经的笑容依旧在脑海里浮现。
……
三年的时间，每天除了必要的公务外，镜流都待在棺椁旁，就这么看着，一看就是一整天。
许一墨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被冰棺保存的很好，甚至当镜流发现那些伤口消失不见时，还以为许一墨要醒过来了。
整整一年，她都没有出过门，她怕许一墨醒来四周空无一人，就像他儿时孤零零的四处漂泊逃亡。
喜悦被时间冲刷的淡漠，从一开始发现尸体变得完好无瑕，再到如今，仙舟人的寿命很长，不过三年，对于他们来说转瞬即逝。
镜流却过的很煎熬，仿佛度日如年，甚至对时间出现恍惚，经常分不清时间。
“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冰棺旁，镜流淡漠的望着腾骁。
“不远处发现孽物部队，还烦请剑首拔剑。”腾骁蹙眉。
“让归离去吧，梁文明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如今算是个合格的指挥官。”镜流摆摆手，继续喝着手中的酒。
“镜流，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罗浮的剑首整日在这喝的烂醉如泥，哪儿有半点剑首的样子！”
腾骁恼了，却又无可奈何，心病还须心药医，谁都知道如今的镜流谁也说不了。
“剑首？你说的是连徒弟都护不了，连爱人都没见上的人？”镜流自嘲反问腾骁。
“他已经走了整整三年！你还在自欺欺人？”
“你见过逝去的人伤口会愈合吗？你是不是忘了他不是长生种？我说过他只是累了睡着了，又或许是生气了不想见我…”
闻言，腾骁再次观察冰棺中的人，他依旧静静的躺着，但脸上的伤口已然愈合，这种情况他也闻所未闻。
无奈叹气，腾骁回身准备离开，不过他还是留下一句话：“这次发现的…是步离人，三年前从他手中逃脱的步离人。”
镜流望着腾骁离去的方向愣神，良久她起身，抚摸着棺椁轻声道：“等师尊回来。”
那一天，女子换上戎装，身披银甲，再次成为英姿飒爽，驰骋疆场的女将军。
……
当镜流拎着一袋零嘴回到府邸，却看到棺椁之中空无一人，那一刻她的心如坠冰窟。
握着剑，镜流打到将军府，剑指着腾骁：“小墨，在哪儿？”
“我不知情，不过既然是在剑首府丢的那么，人就还在罗浮，不妨你自己去找。”也没有惩罚镜流，撂下一句话，便差人将镜流送出将军府。
整整一天，镜流找遍了罗浮仙舟的每个地方，甚至询问其余四人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夜晚，失魂落魄的回到剑首府，空中飘下鹅毛般的白雪。
走过自己的院落，熟悉的香味让镜流冰冷的心重新温暖起来，那双无神的赤瞳换上另一副色彩，她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房间。
灯光顺着窗户映照在茫茫的雪地，迈开步子，镜流缓慢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眼眶红润，布满着水雾。
穿过玄关，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在餐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
“师尊？洗手吃饭。”
期盼已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镜流愣在原地。
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呆呆的回过头，那张脑海里浮现了千万次的笑脸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穿着白色的素衣，一撮白发扎着马尾，绿色的桃花眼。
闭着双眸，那双玉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他依旧带着微笑静静的站在那里。
刚迈出一步，镜流奔向许一墨，像一只八爪鱼跳起，缠在对方身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咬着银牙。
一拳一拳的锤在许一墨的胸口，哽咽道：“孽徒！混球！你混蛋！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骗我！”
许一墨眼神柔和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如今已经高过镜流一个脑袋，一只手托着镜流，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镜流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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