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就特么你玩儿阴的啊?
一大早,五城衙门跟前就有人报案。说京师郊外的树林子里死了十来个人,个个死的很痛快。都是割了脖子放血死的。
衙门让人去看,全都是些没有身份的流民。尸体找不到人认领,就懒得管了,通通用推车拉去乱葬岗,随意挖坑填埋。
衙门不管,百姓也麻木。不久这事儿就给人忘了,成了饭后闲谈的奇异怪事。京师大大小小的人物依旧忙着揽钱弄权抽大烟。
……
出了北京周边,张海桐随手脱掉身上破破烂烂的女人衣服,将发髻扔到一边。一个猛子扎进河水中冲洗身体。
从出发开始已经过去一个月,北方这个时候还冷,张海桐下去搓了两下就觉得关节冻得发木。
背上那条已经结痂的狰狞伤口被冷水一泡渐渐变软,掉了一点儿血痂。
张海琪看他在河里摆弄,望着那条口子发呆。老实说张海桐不使劲,看着就是个细狗。
她以前只是觉得张海桐凶,没正经见过他真的凶起来什么样。
学同样的本事,张海琪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清楚。已经是很顶尖的那一批。
但张海桐靠的似乎不只是技巧,他的战斗直觉简直惊人。
……
那天他们出了城门,张海琪先手一刀弄死了车夫。那车夫就是被扎穿了脖子,死前唯一的反应竟然是甩手扔暗器。
张海琪防了好几次。
这些人的身手都不差,他们身后的人从来没有低估过张海琪,派出来的人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那些人里只有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眼神最冷硬最狠毒。
“你说他们干嘛要杀我们。”
张海琪问完,便看见张海桐冷着脸把左手刀甩出去。那把刀直冲对面那个女人胸口,但被她躲过去了。
“杀了我,顶替你。”他说。
张海琪砍人的手一点都没停,心却狠狠震了一下。
“你弄这些小喽啰。”
“我弄她。”
她听见张海桐这么说,耳畔一阵细微又凛冽的风划过。顷刻间还和她背靠背的张海桐就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冲了出去。
张海琪不敢慢下来,手中的刀顺手撂倒跟自己僵持的男人。一刀割喉。
再转身时,却见张海桐的短刀狠狠捅进那女人的脖子里。而另一个人的刀也径直砍在他背上。
女人脖子里的刀刃飞快往旁边猛切,割断半边脖子。
短刀半点不停,随着主人回身,刀尖直直划过身后那人的脖子,温热的血在空气中喷洒,仿如涌泉。
全程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要知道不拔刀而是直接剌开人半边脖子作势去杀另一个人,需要非常精准的判断和丰厚的经验。
解决完剩下的人,她看着张海桐甩了甩刀上的血走过来。
张海桐还穿着那身女人衣裳,背上绣花的布料被血晕红一大片,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那张脸上的表情和记忆里十二岁的他别无二致,张家标准的冷脸,眉眼之间的阴郁和煞气因为杀戮仿佛实质化。
脸上的脂粉还在,那人脖子上的血落在他脸上,活像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专门接杀人的活儿呢。
然而张海桐走过来说:“给我整布条儿包一下,我够不到。”
“背上又凉又热的。”
带着点东北大碴子味儿。
还踢了一脚那个砍他的男的。说:“就他妈你玩儿阴的啊。整这死出。”
行。
混熟了不跟老娘装高冷了是吧?
……
回忆完毕。张海琪看着河里的细狗,转身继续劈那辆被拆下来的马车。
砍得动就当柴火晚上用,砍不动就随手丢了。门帘子卷下来垫屁股,反正各有各的用处。他们甚至白得了一匹马,方才在镇子上换了三两银子。
张海桐洗的差不多了,游到旁边的芦苇荡里爬上去穿衣服,然后跑回来。
“走吧。”他说。“我们要更快一点。”
这一批死了,还会有下一批。
他能感觉到张海琪兴致不高,自从出了张家族地,他就发觉这人心绪不平。张海琪是张扬,但是因为一两句话弄瞎人的眼睛,平时她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或者说,大多数张家人做事都会尽可能规避麻烦。除非生死关头和个别异类,否则不会轻易伤杀同类。
大概还是和南洋档案馆有关系。内容他不能知道,但张海琪却一清二楚。
张海琪果然翻身起来,丝毫不见疲惫。只是眼神更沉了一些。
……
他们去厦门的时候时尚在19世纪末。
19世纪70到80年代,清王朝刚刚经历一场十分严重的饥荒。沿途而下除了汪家的人,还有各路劫匪拦路。逃荒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北方往南方逃,西边往东边逃。人人都知道南边的稻子一年三熟,越南边越丰收。
路上的尸体和流民如同牲畜一样挤在一起,瘟疫也在之中悄然蔓延。
这个腐朽的王朝已然无力管到细枝末节的地方去,就任由这疮疤在百病缠身的国体上腐烂。脓水流的到处都是,波及甚广。制造出无数的流民和孤儿。
荒郊野路上,张海桐又砍了两个没眼力见要讹他的人,吓得周围聚众想要拦下他和张海琪的难民退了又退。
他们只是想吃饭,又不是真的想死。
张海琪干脆上马,开了个立马恐吓那些人。说再有人拦路,她就直接踩死。
张海桐知道自己的刀解放出来了。
这一路上砍的“英雄好汉”那么多,短刀的放血槽天天都要抠血痂。
他对这些说不上什么感觉。杀人这种事似乎家常便饭,就像上辈子同事一个个被裁,他也只是麻木的盯着他们离去。
然后自己开始疯狂内卷。为了不被裁掉,内卷别人,又被别人卷回来。最后把自己卷死。
也许在这个世界,“张海桐”的归宿也会像大多数张家人那样死在某处。亦或是被曾经所杀之人的亲属寻仇上门,被别人杀掉。
他和张海琪一前一后驾马离开了那拥挤的地方,找了个土坡背风处过夜。
马车上砍下来的木头早就用完了,张海桐自告奋勇去捡柴。让张海琪休息。
本来他俩就有隐晦的“上下级”差距,何况自己还是个男的。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去“干苦力”吧?
他兢兢业业捡了一捆柴,又提着刀砍了几根带易燃树叶的树杈子,回来就看见张海琪揪着一个小孩的后衣领子,在空中晃来晃去。
那小孩面黄肌瘦,眉眼却能看出来很清秀,长大了或许是阴柔挂的相貌。
那小孩本来就被张海琪那冷脸的样子吓蒙了,但毕竟这是个女人,张海琪也没有真想弄死他的意思。威慑力就小了很多。
小孩吓蒙之余脑子还在滴溜溜转,想要脱身。
然而他余光瞥见张海桐提着刀,面色阴沉的走过来。
这回是真吓断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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