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也要死了
南洋的天气一如既往地温暖,潮湿闷热的体感令人心生烦躁。
张海娇应她虾叔的要求,去外面买些油回来。
家里的东西不多了,盐叔是个不着四六的人,瞧着十分不靠谱。她觉得自己得多担待些。
这里是英国人的地盘,华人和本地土著的日子并不好过。虾叔不良于行,盐叔整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若是不精打细算,恐怕要不了多久钱袋子就得见底儿。
张海娇盘算着家里的生计,步履匆匆走进离那座他们栖身的旧官邸最近的粮油店。
这家铺子的老板认识她,人也不错,给的价格公道。偶尔还会捎带些实惠。
她买了一个月的油,免得时时出门,不好照顾虾叔。
霹雳州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张海娇这样的小姑娘并不引人注意。
最让人在意的除了面色凶狠的街溜子,就是那些风情万种的南洋姐。英国佬很喜欢南洋姐,有些家底的会让喜欢的南洋姐陪自己的出入一些高档场所。
回官邸的路要过一条巷子。
张海娇总觉得鼻子里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大概是跟虾叔待久了,她对味道的感知虽然不如张海侠敏锐,却也比常人更加敏感。
又死人了吗?
好像还死了不少。
不过这在霹雳州是常态,每天都有收尸人从街头巷尾清扫出许多尸体。说来也怪,最近城外干收尸的人竟然狠赚了一笔钱。虽然不多,但总比以往那可怜兮兮吃口干饭都恼火的薪资好多了。
张海娇走了一阵儿,刚进巷子,忽然感觉脚踝一凉。有人想割她脚脖子!
还没等张海娇躲开,紧接着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擦着她耳畔而过。张海娇吓得当场愣在原地,下意识躬身死死抱着那个不大的油瓶。
没事?
巷子里传来一声闷哼,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比这声痛哼还要响。
张海娇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躺着一个正在抽搐的女人。这个女人长得很好看,张海娇见过的那些英国女人、南洋姐或者华人富太太都没有这个女人好看。
她流了很多血,生命力却很顽强。
女人胸腹之上是一把刀柄雕刻着海桐花的短刀,几乎贯穿她的身体,鲜血顺着刀剑滴滴答答垂落。
海桐花?
巷子外面潮湿闷热的风一吹,粘稠恶心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种味道浓度不是一个人的出血量能够堆积出来的,肯定死了不止她一个。
张海娇缓缓后退,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那是一只中指食指很长的手,苍白纤长,却带着常年习武之人的遒劲。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是普遍审美之中的那种好看。
张海娇浑身一个激灵,这个人……好熟悉。
她正要说话,按住她肩膀的男人就说:“到后面去。”
……
“到后面去。”
这四个字说完,张海娇就看见这个面容年轻的男人越过她,径直走到女人身前。
他的眼神很沉默,沉静的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又像被打磨的没有任何棱角的黑色石头。身上的气质很特别,那种气质不像外面那些帮派之人逞凶斗恶浮于表面的凶戾。而是单纯许多大事和人命堆叠出来的疲惫感,压着许多沉沉的情绪。
沉到无法流泻。
见过他的人,应该无一例外都不会怀疑这个人说过的任何话。
如果他要取你性命,必然是顷刻间的事。
张海娇大概知道这是谁。
张海侠没办法出门,他跟张海娇和她弟弟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张海侠似乎很在意张海娇对外界的警惕性,会按照一种特殊的方法训练两人。
向来喜欢说张海侠多想的张海楼对此从未置喙,甚至偶尔还会问一嘴今天有没有练。
张海娇大概理解两位半道认识的叔叔的想法。
在南洋这个乱成一锅粥的地方生存,必须要自身强大。
然而虾叔总不知道在焦虑什么,老说来不及,或者慢了。他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并不多话。但张海娇能从他眼里看出深深地忧虑。
这种忧虑的情绪令张海侠显露出别样的美感。
闲暇的时候,张海楼会多嘴讲些曾经的事。大多是些他小时候整的活,说这些总是张海侠给他善后。
张海楼偶尔也会提起他们的干娘。在他嘴里,这位干娘是个极其美丽且锋利的女人。
在张海楼的叙述中,干娘优雅、大大咧咧又很有爱。这个女人浑身都是矛盾,但张海娇从张海侠张海楼脸上看出他们对这位干娘的依赖和敬畏。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总是离不开的人。张海娇同样不清楚名字,只知道他们都叫这个人“桐叔”。
长得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话少,会烙大饼。而且很大方,没干娘那么抠门。比起干娘而言,感觉上要年轻一点。说的不是脸,是性格。外表看起来很凶,有两把海桐花纹黑金短刀,身手深不可测。他们从未打赢过这个男人。
两个人的本事,一半来自干娘,一半来自桐叔。
这个人,应该就是盐叔他们所说的桐叔吧?
等等,那我应该叫爷爷?桐爷?
啊?
张海娇愣愣的看着张海桐踢了一脚那个女人。女人还想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想问什么。
“白秀。”张海桐只是淡淡喊出她的名字,用陈述句。“他们死了,你也要死了。”
张海桐低眉敛目,缓缓拔出自己的刀。
……
张海娇被张海桐塞了一把钱,让她去最近的英国人开的酒店。就和官邸隔一条街。
张海桐将那个女人提起来扔到巷子里堆放垃圾杂物的地方,仿佛丢一条死鱼。做完这一切,他飞快的介绍完自己,确认张海娇什么都清楚,便立刻问:“会英国话吗?”
张海娇连忙点头,说会一点。
“去最近的英国酒店,告诉侍应生你要租最好的房间。怎么租到,你应该明白。”张海桐语速不快,动作却很快。一把洋票子就这么塞进她怀里。那两根奇长的手指飞快掠过她的脸,一触即离。
他又说:“不要省,这关系到你能不能活命。”
说话间,张海桐顺走了张海娇怀里的油瓶。
她捡起地上那个女人的匕首,走出去几步又回头,巷子里那个男人凭空矮了许多。
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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