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可知错?
女德司刑室,宁清洛一身血迹趴在脏污的地上。
“还尚书府的嫡女呢,害死自己亲舅父,还差点害死了她舅父唯一的女儿,下贱玩意,打的老娘手都累了。”
随着铁门关闭声,宁清洛慢慢睁开眼睛,眼神空洞麻木。
四年前,她在外祖家小住。
舅父的独女谢雨柔要吃糖葫芦,因为贪甜蛀牙舅父不许,谢雨柔就诓骗舅父是她想吃,还央求她答应配合。。
结果,舅父在买冰糖葫芦时遇惊马,死在了马蹄下,舅母伤心过度撞棺殉情。
被问及,谢雨柔只说是她让舅父去买糖葫芦了,舅父才会出事。
她成了害死舅父的罪人。
娘亲为了替她赎罪,把患有先天心悸的谢雨柔接到身边。
娘亲的疼爱,三个哥哥的宠溺呵护,从此不再属于她。
忽而,门外传来喊声。
“罪女宁清洛,家里来人探望了。”
很快,两个粗使婆子粗鲁的把她拎了出去,一番冲洗梳理,带去了女德司的会客厅。
厅中央,男人剑眉星目,一身深蓝色长袍尊贵不凡。
是宁骁,那个在她年幼时,宠溺呵护她的大哥。
她满腹委屈涌上心头,可她只能强行压着。
若解释诉苦有用,就不会把她丢在女德司两年不闻不问。
“清洛见过兄长,兄长安康。”
宁清洛忍着伤痛往前走了两步跪在地上。
这一跪,跪的他心抽疼了一下。
路上,他无数次想象见到宁清洛的场景。
想着宁清洛会发泄不满,生气不理他。
但怎么都想不到,被娇宠着长大傲慢不逊的妹妹会跪下问安。
宁骁心里堵的厉害。
“你这又是在耍什么手段?”
宁清洛面容麻木背诵着女德司的司训。
“女德司有训,柔乃女子的根,顺乃女子之本,身为女子,应谦卑顺柔,兄长是男子,男子为天,长兄为父,向兄长跪安问礼是应遵的礼数。”
“你给我站起来。”
“清洛遵命。”
宁清洛这副麻木服从的样子,看的宁骁心烦,又说不出为什么心烦。
“你可知错?”
宁清洛:“……”
错?
玉佩不是她摔碎的,谢雨柔不是她推进湖里的。
她一遍遍质问谢雨柔为什么要冤枉她。
谢雨柔像只受惊的兔子不停摇头,哭到心悸发作。
全家认定是她想淹死谢雨柔。
就像舅父死的时候,仅凭谢雨柔空口白牙,就定了她的罪。
宁骁见她半天不吭声,不悦责斥。
“你要继续执迷不悟,回去也是个祸害,柔儿迟早被你害死,你就一辈子留在女德司悔过,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
宁骁早当没有她这个妹妹了,不是吗?
在女德司这两年,她受尽欺凌,几次险些伤重死掉。
什么是非对错,重视宠爱都无所谓了。
只有活着从女德司走出去,才有以后。
“清洛知错。”
宁骁怔住了。
他希望宁清洛知错悔改,可宁清洛这样不吵不闹,他心里又觉得别扭。
“你真知道错了?”
“是,清洛让母亲难过,让大哥失望了。”
见宁清洛语态诚恳,宁骁长叹一声。
也罢,能认错就是还有救,大不了回去之后仔细观察多加教导。
“清儿,我们回家吧。”
她低着头,硬生生的压回涌起的泪意。
这句回家,她整整等了两年。
马车里,宁骁等着宁清洛像从前一样,絮絮叨叨讲话。
可宁清洛一直低头沉默。
宁骁看着来气。
“你哑巴了?现在这副别扭的样子演给谁看?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若你不是我亲妹妹,我才不会管你。”
“女德司有训,男女尊卑有序,女子应闭好自己的嘴,乖顺等待男子吩咐。”
宁姒屈膝跪在马车里,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
“你坐好了说话,别动不动就跪。”
“清洛遵命。”
宁骁像是一拳拳打在棉花上,再也说不出什么。
到达宁府已是傍晚。
刚进大堂,宁夫人便起身呼唤。
“清儿……”
宁清洛连忙屈膝跪地,行了叩拜大礼。
“清洛拜见母亲。”
宁夫人仿佛失去了所有语言。
她的女儿,何曾一板一眼喊过她母亲,应该是喊着娘亲,扑到她怀里撒娇才是。
“清儿,赶紧起来……”
宁夫人刚要搀扶,被宁骁抢先一步,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跟你说了别动不动就跪。”
宁清洛胳膊上的鞭伤被扯动,疼的咬紧牙关额头冷汗涔涔。
看着淡蓝色衣衫渗出了血迹,宁骁眸中闪过一丝惊慌。
“你怎把自己搞成这样?”
“国师知天命晓阴阳,开设女德司让我等下贱女子每月受鞭挞之刑洗去罪孽,今日是清洛施刑的日子,污了母亲兄长的眼睛,是清洛的错。”
女德司的刑罚他们是知道的。
这两年宁清洛是怎么熬过来的,宁夫人不敢细想。
“清儿,受苦了。”
这时,从门外阔步走来一高挑的青衣男子。
“她害死舅父舅母,连柔儿也差点被她害死,受苦也是活该。”
宁清洛不用抬眼,听声音就知道是三哥宁远。
谢雨柔扯了扯宁远的袖子。
“三哥哥别这么说,清妹妹身上有伤,回来该好好养着。”
原本两个人是在窗外偷听的。
谁知道宁远沉不住气,谢雨柔不得不跟了进来。
“她从小骑马射箭身体康健,不过是挨了两年鞭子,一点皮外伤很快就没事了。”
宁清洛心中冷笑,面上依旧顺从。
“三兄说的是,是清洛咎由自取,清洛不比柔姐姐娇弱金贵,只要是不致命的伤对清洛来说都不是大事。”
谢雨柔一副明事理的样子。
“清妹妹身上有伤心里委屈,说出来自是要痛快许多,可姑母前不久得了风寒,刚好没两日,就当我求清妹妹,不要再让姑母难受了,清妹妹别怪我多嘴,为人子女应体谅父母,报喜不报忧才是。”
宁远附和道:“就是,她若是早说,大哥怎么会碰到她伤口,她就是故意卖惨演给你们看,好让你们心疼。”
宁清洛无视宁远。
“柔姐姐,清洛在女德司两年虽无喜,但也不敢报忧,不知柔姐姐说的报忧是什么忧?何时报的?”
谢雨柔被宁清洛问的措手不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不等谢雨柔辩解,宁清洛转身跪在地上叩首。
“清洛给母亲请罪,是清洛没能及时躲避兄长,害兄长不小心抓到了清洛伤口,让母亲察觉知晓,是清洛不孝,请母亲恕罪。”
宁夫人心里难受的紧,眼眶瞬间红了。
“清儿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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