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柚子糖
聆雾将靳少虞送回了景湾，推开门将人放到床上，替他脱了鞋袜，盖上被子，又去洗手间打湿毛巾给他简单擦了下脸。
靳少虞迷迷糊糊的，拉着聆雾的手不让走：“哥......别走，别抛下我......别抛下我......”
“求你别抛下我......”
“我再也不吃糖了。”
他已经醉糊涂了，如果人还清醒着，肯定会声嘶力竭地指着聆雾让他滚。
在靳少虞的世界里，有两道分水岭，分别是八岁前万众瞩目、人人追捧，是靳家金枝玉叶的小少爷。
八岁那年，妈妈撒手人寰，长眠地底，像寒流来袭卷走小小世界里的光彩，让万物俱白，带走了半边天。
十岁那年，被威胁绑架，哥哥狠心抛弃他，远赴他乡十载不归，温暖的避风港一夕间撕得粉碎，只有靳少虞站在风口浪尖，被吞噬被席卷。
聆雾走后谁都欺负他。
靳凉矜把情妇领进门，靳北耀武扬威数落他是没妈的孩子，说靳家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家，接踵而来的打击让他大病一场。
靳家就是一座残忍现实、优胜劣汰的角斗场。
稍不注意就可能行差踏错、万劫不复，继承权的争夺向来是豪门世家的一场腥风血雨，靳少虞将弱小的自己藏匿抹杀，将恨意压抑到心中最阴暗的底层里。
他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取得了靳家元老的认可，并稳固继承者的地位，看起来是风光无限、是荣耀与辉煌。
实则背后是满地的鲜血淋漓。
聆雾哪儿都没去，只是坐在床头看着不省人事的弟弟：“哥回来了，就不会再走。”
当初他选择逃离靳家这个权利和金钱的旋涡，就是知道只有彻底摆脱靳凉矜的掌控，才有复仇的可能。
聆雾从兜里拿出烟盒，点了根烟。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俊美的轮廓，眼里近乎带了点麻木，半张面孔隐没在没被月光照射的黑暗里，露出来的部分冷淡漠然，没有表情。
背影在月色和黑夜里显得孤独落寞。
这个家早就毁了，就由他来打碎重组。
室内响起梦呓似的呢喃
“哥.....别走。”
“我不走。”
梦中有炽热的手抚上他额头，浑身燥热难耐像被铁水锻造过，直到一股雪清气降临，吹走他脸庞脖颈处的汗珠。
年幼的靳少虞躺在草地上，湛蓝的天空上飞过孤鸟，鼻尖是花园里的清香，他抽抽噎噎着：“哥，为什么我总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小聆雾：“阿虞，你不擅长的事，可以不用做得那么好。”
靳少虞撑着地坐起来：“可是我不想你为了我那么累，哥，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虽然我很讨厌，但是......哥，你教我练枪吧。”
都说豪门世家没有兄弟情，靳少虞和聆雾两兄弟却显然成了例外，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性格也截然不同，靳少虞反而更像温和优雅的聆听晚，聆雾则随了父亲靳凉矜。
靳家的几位元老曾评价他生性敏锐、聪慧过人、冷静而又谦卑谨慎，遇大事有静气，是靳家未来优秀的继承人。
靳少虞软弱温和，适合当个闲散少爷。
但任谁也没想到，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聆雾离经叛道，最后反倒是一惯软弱无害的靳少虞成长为雷厉风行的下任继承人。
“哥，我又不想练了。”
小聆雾说他：“就知道你是三分钟热度，过来，哥给你带了最喜欢的柚子糖。”
“不练枪又有什么关系呢。”年幼的靳少虞屁颠屁颠跑过来，嘴里含着甜津津的糖，叉着腰：“有哥哥保护我！”
.......
靳少虞难得做了个好梦，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以至于看到系着围裙站在厨房做饭的聆雾，也没有突然暴走，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
很平静的一天。
靳少虞索性坐在餐桌上。
看见聆雾端着煎鸡蛋出来时，靳少虞问他：“你怎么在景湾？”
聆雾将煎鸡蛋放到他跟前：“你昨晚喝醉了，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靳少虞：“哦。”
他拿起刀叉，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味道很不错。
兄弟俩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起了重逢后的第一顿饭，靳少虞用刀叉在盘子里划拉着，眼睛隔三差五落到对面的聆雾身上，怎么瘦得跟能被风刮跑似的。
一顿饭吃到最后，靳少爷又莫名其妙发起脾气：“这鸡蛋有点焦了，我不想吃了！”
聆雾抬眸：“那我再重新给你煎一个？”
静默了两秒。
“不用了。”靳少虞：“磨叽死了，反正也不好吃。”
【少爷，你跟猪一样都要把盘子吃空了，最后才说不好吃，装货！】
【想吃但是不想麻烦你哥，是吧？】
【strong哥】
【你又暗爽了吧】
【你又咋了？少爷】
【都是老奴的错，你俩别吵架了.....】
靳少虞优雅地拿起餐巾纸擦嘴，觑了眼对面的聆雾，“下个月初九，是妈的祭日，以前的墓我都替你这个白眼狼扫了。”
“今年你要是再敢不去，我他妈真找人开车撞死你，信不信？”
“信。”
聆雾从口袋里拿了几颗柚子糖，放到桌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你还爱不爱吃糖。”
“吃。”靳少虞语气恶劣：“但是不吃你给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迷药？”
还是那副咄咄逼人的语气。
“这次没有。”
聆雾怕他不信还剥开一颗放进嘴里：“你看。”
靳少虞抓起那把柚子糖扔到地上，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冷冷道：“少跟老子打感情牌！”
“我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做完饭就赶紧滚，少在我眼前晃悠，看见你就碍眼。”
聆雾：“好，知道了。”
聆雾眼底闪过落寞，拿起自己的外套，一声不吭走到门口，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可怜。
靳少虞不为所动：“下个月，我会派人跟着你，就算你要死了，我都会把你尸体拖到妈的墓碑前，让你磕三个响头。”
“你最好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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