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高医生,那位与青春时代的晏清度过了无数周末的心理医生,现在躺在殡仪馆,可能已经火化了。
“你还好吗?”温祖承握紧了电话,尽管没有任何意义。
晏清是读过《波澜》的,无需赘述,如果那真是模仿案——如今看越来越像了——位于受害人关系网的交叉点的晏清,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想要报复的对象。
这个猜想令人毛骨悚然。
有人想报复晏清?用这种心理变态的手段?
“你在哪里?”温祖承问。
“还在警察局。他们觉得并不是模仿案。”
“为什么?”
“证据不足啊。而且对破案并没有什么用。”晏清听起来很沮丧。温祖承听着窗外的一片树丛,莫名看见晏清站在那里,低着头,会放光的眼睛垂落在地上。
“但是你同时认识两位受害人,这总不能是巧合吧?”
“可能是。两位被害人本来就住在一起。”
温祖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对。我高中语文老师和那时候的心理医生,她俩在一起了。”晏清嘟囔着,“我也是刚知道的。”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对话声,似乎是警察。待声音消散,温祖承问:“你晚上有事吗?”
“没有。”
温祖承沉默着,忽然感到背后许南意的视线还停在她身上,眼前光阴摇晃,一瞬迷离。
“怎么了?”晏清问道,“您说吧。”
“晚上再见一面吧。”
“我也这么觉得。”
***
把晏清邀请来十六台是意料之外的。因为晏清坚持不能让温祖承在同一天内跑去市里两趟,太费时间。
温祖承想着是否该在晏清快到站时去车站接她,毕竟,从车站过来要穿过一片树林、附近人烟荒芜、导航不一定准确。可转念一想,晏清都来过一次了。
晏清要来做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隔壁。不可避免的,贺知舟想见一见她,并提出做顿饭给大家一起吃,理由很有说服力:总不能让晏清跟着温祖承一起在那小破屋里煮方便面吧。
那二人甚至夸张地惊动了房东。魏太太下午拎着菜篮子回家,贺知舟刚好迎上去问候,顺嘴把晏清的事供了出去。魏太太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温祖承,说了一句“好好表现”后去收拾冰箱了。贺知舟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
温祖承浑身焦躁,心里不很痛快。
晏清才得知了两位故人的死讯,还有可能是某个杀人犯的报复对象——无论如何都不是值得庆祝的好事。
“我和晏清真的不是在约会。”试图澄清。
“哦——你们只是朋友是吧?知道啦,我们不会乱说什么的。”贺知舟眯起眼抛了个假笑。
澄清无效。
温祖承与贺知舟结伴去买菜,一路上念叨着今晚的菜谱,当然,温祖承只负责听,她基本上一道菜都不会做。
十六台最近的菜市场在往西两公里的地方,不通大路,骑车过去都要近二十分钟,太远。她们这次是去住在小河对岸的邻居家开的便利店,店长与魏太太是老朋友,卖给她们自种的新鲜蔬菜。
河岸边插满了柳树,翠绿两排,垂入小河,在河心拉着手。不宽不深的小河掩映起来,终年不见流水,只见一汪油画般交融的碧色。河上一座古旧发黑的石桥历经风雨,犹然伫立在绿丛间。过桥时,风将行人的发梢吹上柳梢。
这位卖菜的老爷爷名叫唐进义。温祖承听魏太太和贺知舟说起这位人物,年轻时是位了不起的农学家,退休后回到老家,在原本无人居住的河畔荒滩买下一幢快倒塌的危楼,改造成了如今桃源一般的小院。院内果蔬齐全,蝴蝶蜜蜂萦绕飞旋,飞上蛋花汤样的天幕。
她们走到便利店门口,按响铃声,等候人从后院里出来。
后院里跑出来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喊着:“知舟姐姐!”
这是唐进义相依为命的孙女,名叫唐多,和温祖承一样也是父母早逝。每次见到这孩子,温祖承总忍不住怜惜。但唐多扑进贺知舟怀里后,才后知后觉抬头、怯生生看了温祖承一眼。
温祖承很无奈。大人都骇她,何况孩子呢。
贺知舟拍拍唐多头顶:“你爷爷呢?”
“后院呢——不要拍我头!会长不高!”
贺知舟得寸进尺地又拍一下,说明来意。
“要菜?魏太太刚回去诶。”唐多天真地问。
贺知舟指了指温祖承:“旁边这位姐姐今晚有客人要见哦。”
“哦!”唐多虽一知半解,但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温祖承板起脸,向贺知舟射出她能想象到的最凶狠的目光以作警告,但效果一般。
当她们拎着菜返回家时,夕阳从云端露出来,金辉洒满大地。石桥上落着晶莹的光,仿佛一踩上去就会滑倒,却意外地稳稳托住行人,伴随垂柳新度的金枝往前送,往更深的夕阳里送。
路上遇到晏清,很是意外。温祖承看见那个背影,立刻拉着贺知舟停步。起先,还怀疑自己看错了,生怕惊动。
晏清站在路中央,披着一件草绿色外套,身姿挺拔,头发浓密。背对夕阳的金光,呈一道犀利的剪影,在土黄色的大地上剪开洞窟。她转身时,端正的五官表情严肃。
温祖承张开嘴,却一时失语。贺知舟率先反应过来:“这就是......这就是你家晏清?”
晏清正走过来。温祖承忙于表情管理。晏清走近了,能看出她紧绷的步态与表情像一根弦,随时快要断掉。她凌厉地望向贺知舟,后者立刻退了半步。
贺知舟退开些,看着那两人互相对望,不仅默声赞叹:两张臭脸,绝配!
同样是晏清,见她棱角分明地站在那里,有人觉得她严肃冷酷,还有人觉得她好像心事重重又悲伤忧虑。
温祖承属于后者。
半晌,晏清说:“你家里没人。”
温祖承回应:“你来得好快,我刚刚去买菜了。”
“晚上车少。”
“嗯。”
二人声音都不响亮,刚好只有彼此能听见,表情与姿态都透出一股冷漠的、克制的疏离。
贺知舟只能猜,却无论任何也猜不出她们说了什么,倒是得出一项结论:晏清长得十分标致。不对,仅仅是标致难以形容。美丽是千人千面的,但晏清这样的美是常人没有见过的。她有宽阔的面庞、挺拔的骨架和柔美的五官,潇洒得引人注目,强壮、疯狂且温柔。
温祖承自己肯定不愿承认,但旁人哪怕是小唐多都会看出来——生活,就要变得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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