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沈昌嘴角微微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贤婿,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池宴就知道他不信,语重心长地道:“岳父大人,我从不随意同长辈玩笑。”

沈昌心里仍是不信,甚至还有些啼笑皆非,还是那句话,他压根儿不信池宴一个纨绔还会品鉴字画!

虽说坊间传闻池宴酷爱奇珍异玩,从不吝惜在这方面一掷千金,但大家都一致认为他是冤大头,被人骗的时候居多。

沈昌捋了捋胡子摇头,意味深长地笑笑:“贤婿啊,年纪轻是少些阅历,要知道我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

池宴恍然似的抬头看他:“那岳父大人你口味挺重啊!”

他说怎么那么会找茬呢,原来是咸的!

“……”

不再同他贫嘴,池宴决定向他露出点真本事,他干脆拾起面前的一幅画,这是一张书法字画,出自某位大家。

池宴对着光仔细瞧了瞧纸张,质地偏厚,在光下呈现金黄色:“这纸倒没什么问题。”

沈昌见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心中嗤笑不已,还挺像模像样的,他就不信他还真能看出什么花来?

“墨痕呈灰黑色,看得出来是用的陈墨。”池宴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捻了捻,并没有留下印记。

随即,他又指着上面的字,意味不明哼笑:“不过这字嘛,就仿得有些拙劣了。”

沈昌这时还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反应平静,想看看他怎么演:“怎么就拙劣了?”

池宴眼帘微垂睨着那字画:“每个书法大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技巧和风格,旁人难以模仿,这位颜先生素以字体雄浑,气势磅礴著称,笔画粗壮有力。”

沈昌微微凝神,听他继续道,“而您看这字,形似神不似,更重要的是,这位先生写字时有个习惯,捺笔常作‘蚕头燕尾’状,而您瞧瞧这字,我若不提,您可曾看得出来?”

沈昌凑近反复看了几遍,脸色已有几分凝重,他勉强维持镇定:“就算这幅字画是假的,那其他几幅呢?”

池宴指着其中一幅花鸟图:“为什么我敢肯定这幅画是假的,因为真迹就挂在我的书房。”

沈昌涨红了脸:“……你为什么敢肯定你的画是真的,我这幅就是假的?”

池宴挑了挑眉稍:“敢问岳父大人花了多少银子拿下的这幅画?”

沈昌脸色略有些不自在:“别人送的,我不清楚。”

池宴弯了弯唇,会心一笑:“我花了五千两。”

“……”沈昌深吸一口气,“那这幅呢?”

池宴耸了耸肩:“那就更简单了,我打听过,真迹在首辅大人他老人家手里。”

沈昌彻底陷入沉默。

他总不能掩耳盗铃说首辅手里那幅画是假的。

他脸色变幻莫测,暗暗咬牙:

难怪有一回他邀请几位同僚上门品鉴,对方的脸色透着几分欲言又止呢!

他还以为人家是羡慕他,现在想来,没准是在私底下嘲笑他不识货,收藏了一堆赝品!

当然了,这里头也有真的,就是有瑕疵或者修复过,不值几个钱。

池宴还扎心地问了句:“敢问岳父大人这些东西是在哪儿买的?”

迎着沈昌的目光,他有些羞涩地笑了下,“我好提前长个记性,一定不去那家店。”

咱就是说,狠狠避雷了。

沈昌脸色铁青:“……”

——

沈棠宁进门便摒退了左右,拉着沈夫人坐下。

“方姨娘怀孕的这些日子,可还算安分?”

听到女儿的话,沈夫人微微冷哼:“表面上安分,私底下可就不一定了。”

她从前不也觉得方氏是个安分守己的?

沈棠宁眸光微动,状若不经意道:“父亲如此心疼方姨娘,若是将来她生了个儿子,那地位可是水涨船高了。”

沈夫人眼底闪过幽微冷色,淡淡道:“她有没有那个福气生,还不一定呢。”

沈棠宁眼睫微颤,留意到母亲说的不是“有没有那个福气”,而是“有没有那个福气生”,一字之差,含义可大不相同。

思绪起伏,她扯起唇角:“阿辞是个冲动性子,娘可要拘着他些,莫让他冲撞了方姨娘。”

女儿不会无缘无故提醒她,沈夫人抬眼看她,眼里闪过一抹深思:“你说的是,他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是该稳重一些。”

沈棠宁放下心来,想起一事,不经意地道:“上回我进宫见了姨母,她很是不满意父亲,还让我问母亲,可有和离的想法?”

“和离?”沈夫人怔了怔,很显然,她目前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女儿已经出嫁,她不必过分担忧,可她若和离之后,阿辞又该怎么办?

他那性子,若留在池家,没准儿被方氏算计得骨头渣都不剩!

还有沈昌,他也不会同意的,他这人最是注重脸面,若是和离,他会被人耻笑诟病,在朝中抬不起头。

除非一种可能,谢家败落。

沈夫人眸色不明,最终叹了口气:“宁宁,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沈棠宁看出了几分她的犹豫,证明她不是对父亲还心存希望,还是有其他顾虑。

“母亲有这个想法就好,其他的可以徐徐图之。”

她这样说,沈夫人凝了凝眸,便也认真问道:“宁宁,你希望母亲同你父亲和离么?”

若是和离,她在婆家没准儿也会抬不起头。

沈棠宁顿了顿,认真地开口:“女儿只希望娘能幸福。”

很明显,父亲压根儿给不了她幸福,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将一辈子都耗在不爱她的人身上,而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沈夫人怔了怔,她这一辈子,同天底下大多数女人一样,出嫁前为了娘家,出嫁后为了夫家,生子后为了孩子。

有几回是为了她自己呢?

眼眶微微湿润,她俯身将沈棠宁拥入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好,娘知道了。”

沈棠宁抬手拥住母亲,脸颊在她怀里眷恋地蹭了蹭,话音略带哽咽:“不管怎样,我永远是娘的女儿。”

闻言,沈夫人险些落下泪来,她微仰着头,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既如此,她也要早做打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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