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京城慈幼堂
京城太大，人口太多，慈幼堂有四间，城南城北各两间。
城南的其中一间慈幼堂里，步履蹒跚的老妇人撑着树枝当拐杖，缓慢挪动到门口。
旁边宅子的妇人刚好出门，见到老妇人。
“江婆子，你又出门等狗子回家？”
江婆子缓缓点头：“是啊，都过了午时，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正说着，巷口跑过来一个人，瞧着十一二岁的模样。
邻家妇人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狗子，你今天回来得早了，昨天好像太阳下山了才回来。”
狗子笑哈哈与她打招呼，又跑过去扶住江婆子。
“江奶奶，你到外面来做什么，天气还冷着，你别吹冷风。”
他扶着江婆子进屋，江婆子道：“你也知道天气冷，没事别总往外面跑，小心与你大哥一样，得罪了贵人。”
狗子脸色沉下来：“我今天运气好，在一家药铺门口见到了药渣，可以给大哥熬药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
狗子与他的哥哥大牛很小就成了孤儿，被送到了这家慈幼堂，虽然生活凄苦，饥一顿饱一顿，但总算是有瓦遮头，不至于在大街上流浪。
大牛已经十四岁，等他再长几岁，力气大了，就能去当苦力赚钱，只要能靠自己赚钱，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前不久，大牛在街上走着，迎面有个贵公子骑马在街上跑，大牛明明已经躲到旁边了，却还是被那贵公子抽了一鞭子。
原因是大牛穿得太寒酸，那贵公子看了一眼大牛，说大牛污了他的眼睛。
大牛手臂被抽伤，没钱看大夫，只能忍着痛回家，谁知道手上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反而起脓。
前天夜里，大牛还发热了。
狗子盯准了药铺卸货，从地上捡了掉落的碎药渣，可不仅他，慈幼堂里没有一人懂药理，他捡回来的药渣，不知道能不能救大牛。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江婆子接过药渣：“我去厨房熬药，你快去看看你大哥。”
狗子连忙跑进屋里。
大牛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慈幼堂最好的一张棉被，他的脸色通红，眉头皱得很紧，看上去居然是昏迷不醒的模样。
“大哥。”狗子半跪在床边喊了一声。
旁边照顾大牛的小姑娘抹了一把泪水：“狗子，大牛哥今天一天都没醒，一直是迷迷糊糊的样子，你说，大牛哥是不是……呜呜呜……”
狗子猛地摇头：“不可能的，我大哥不可能抛下我。”
他嘴上这么说着，眼泪却不受控制掉下来，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刚刚来慈幼堂的时候，也有一个大哥哥因为发热去世。
狗子趴在大牛身上：“大哥，你快醒醒，你不能睡了，快醒过来……”
吱呀——
有人推开门。
“小婉，有客人来了，你来帮忙招待一下。”
叫小婉的姑娘疑惑地站起来：“胡爷爷，年都过完了，慈幼堂为何会来客人？”
胡爷爷摇头：“不晓得，只是看着是很富贵的客人，大家商量了一下，想让你去招待，你放心，是女客。”
每年年末，一些达官贵人为了做样子也好，为了积德也罢，会派下人送一些东西给慈幼堂。
每当来人，慈幼堂的大家都会让小婉藏起来。
小婉长得漂亮，大家怕她被那些达官贵人看见，强行带走，运气好能当贵人的侍妾通房，运气不好被卖到那种地方，还不如死了算。
但是今日来的是女客，加上一个冬天过去，慈幼堂里不少人生病，只好叫小婉去接待。
小婉绷着脸，跟着胡爷爷来到大堂，见大堂里等着的，果真是女客，这才半松一口气。
她端着茶水，小心翼翼上前，用蚊子大的声音说话。
“这位夫人，请用茶。”
喻今朝抬眸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婉垂眸不敢看人，低声道：“我叫小婉。”
喻今朝愣了一下：“姓呢？”
小婉摇头：“不知道，我自小就在慈幼堂，不知爹娘是谁。”
喻今朝抿了抿唇：“多大了？”
“十四了。”
喻今朝仔细看了她一阵，十四岁的姑娘，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还有这栋宅子，三进的宅子，看着挺大，但屋檐到墙壁，再到窗户，都十分破旧，竟是连修葺的银子都没有。
“听闻每年年末，都有不少人给慈幼堂捐款，怎会连修葺房屋的银子都没有？”
大约是喻今朝的声音好听，又或者语气轻柔，小婉渐渐不那么紧张了。
她依旧垂着眸，不过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
“年末确实有不少人家给慈幼堂捐款，但是那些银子，第一并非只给我们这一家慈幼堂，而是京中四家慈幼堂平分。”
“再者，那些贵人不会亲自前来，事情都是交给下人办的。”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但喻今朝已经听明白她的意思。
交给下人去办的，那些银子或物资，被层层剥削，有多少真正落到慈幼堂，外人不知，只有慈幼堂的人知道。
如今看来，必定是不多。
喻今朝叹了一口气，对张忠义道：“拿一千两。”
张忠义当即掏出一千两银票塞进小婉手里。
“这些银子是我捐给慈幼堂的，你拿去给大人，让他们把屋子好好修一修，明年冬天就不会这么冷了。”
小婉看着手里的银票愣了许久，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
喻今朝点头：“是，都是给你们的，若是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换成碎银给你们送来。”
小婉低着头，眼泪如珠串一样落下来，滴在地上。
江婆子端着药经过，小婉一时心急将她叫住。
“江奶奶，不要给大牛哥喝那些不明不白的药，我有银子了，可以给大牛哥请大夫，大牛哥看了大夫，一定会好的。”
江婆子停住脚步，不解地看着小婉。
喻今朝则是皱起了眉头：“你们这里，现在有人生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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