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重利之下不止于此
听雨轩是沈藏之的地盘，这里绝对安全。
宋予恩早就在沈藏之的帮助下偷梁换柱，从客栈到了听雨轩的顶楼等待。
成玉恒接到消息，同样匆忙着急。
夜色的掩盖下，两人终于见到了。
成玉恒上次就看到了宋予恩，只是当时他要顾着沈沉珏，又在沈沉璧的眼皮子底下，两人不能多说什么。
再见，成玉恒已经打听到了宋予恩的过往。
进门后，四目相对，也没想象中的尴尬。
他是男人，自然要先开口：“你便是小姑姑的女儿宋予恩？”
“是。”宋予恩给他倒了一杯茶：“不过你这声小姑姑，只怕她不愿意担着。”
“当年我母亲为了父亲跟成家割席决裂，后来那些年再苦，她也不曾想着回成家。”
成玉恒当然清楚成桂枝的决心。
他只是没想到，宋予恩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戳破，本来还算轻松地氛围，在这一瞬变得尴尬。
成玉恒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叹道：“不管她怎么想，我该如此称呼。”
“包括你，若你不嫌弃，我可否称你一声表妹？”
宋予恩微微蹙眉。
成桂枝的决心摆在那儿，她肯定不会违背成桂枝的心意。
在成玉恒说完后，宋予恩依旧很直白：“只怕不行，既嫁从夫，你还是叫我小侯夫人吧。”
“再不然，称我一声宋小姐也行，我也叫你成公子，这些年我们也算第一次正式相见，过于亲昵，你我都不自在，不如公事公办。”
“那……”成玉恒捧着茶杯，来的路上准备好的话在这一瞬有些不好说出口了。
清了清嗓子，他还是决定往下说：“既然你不肯相认，不知道今日为何会约我相见？”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当然也有事想请成公子帮忙。”宋予恩拨弄着面前的茶盏。
不知道怎么，她有几分恍惚。
似乎沈藏之也十分喜欢做这个动作，两人相处才三个多月，怎么竟被他给影响到了？
不过这心思没飘忽多久，她收回视线，抬眸朝成玉恒看去：“成公子同晟王府的二小姐关系很好？”
“沉珏？”成玉恒顿了顿，嘴边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小侯夫人既然约我前来，你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
“沉珏和我一起长大，若没有意外，我们一年后会如约成婚。”
“一年。”宋予恩重复着这个时间，忽然笑了：“一年后还是国丧吧？”
成玉恒一愣，手中的茶差点打翻。
他把茶碗重重的搁在桌上，惊诧问：“你，你说什么？”
时间紧急，宋予恩不可能继续跟成玉恒打太极。
她顺势把茶杯放好，起身绕到成玉恒面前：“还要我说的更明白一些吗？”
“晟王府近年来小动作不断，晟王没有儿子，长女沈沉璧心悦临安侯府的二公子沈修益多年。”
“而次女沈沉珏，自幼跟成氏二公子来往密切，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照理说，晟王是异姓王，又没有儿子，他大可以闲散度日，安心等两个女儿找到归宿便好。”
“可晟王府是怎么做的呢，应该不需要我跟你多重复吧，光是大大小小的宴会，今年才过了一大半，晟王府就举行了十来场！”
“更别说以别的手段笼络人心，来往送礼，就是不知道晟王府许了你们成家什么样的好处。”
“以至于你们是非不分，连诛九族的大罪都敢跟着参合！”
这一次，成玉恒彻底失态了。
他拍了一下子桌子，猛然站起来。
两人距离一步之遥，彼此相对，连对方眼底的情绪都能瞧见。
成玉恒面上是恼羞，眼底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
“小侯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但我能保证成家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绝对不会做那乱臣贼子！”
宋予恩哼了一声，转身回到原地坐下：“成二公子，我既然约你来，就不是听你狡辩的。”
“圣躬违和，太医院束手无策，请进宫的民间大夫本事堪忧，按这样下去，国丧近在咫尺！”
“正好我去看过，圣上根本不是劳累过度积郁成疾，也不是被丹药反噬，而是中了一种秘毒。”
她说到这，手轻轻在桌上敲了敲：“那种毒无色无味，发作缓慢，别的大夫和太医都看不出来。”
“脉象上，也只能做身体虚弱，劳累所致的判断，但成二公子别忘了，我母亲出身成氏，她的医术自小就不错。”
“而我，又是她手把手带大的，所以那种毒不需要多斟酌就能下定论，你们好大的胆子，用成氏秘毒弑君！”
“难道不怕东窗事发，牵连你们成氏几百号人？！”
成家不是望族，但行医世家又带着经商的积累，主家之外，还有不少旁支。
诛九族的话，牵连的人数不胜数！
宋予恩的眼神清澈，明明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眼眸却似深潭一样望不见底。
成玉恒心里慌了一瞬。
很快，他镇定下来——事情肯定还有余地，否则就不是宋予恩约他在这儿见面，而是圣上下令抄家判罪。
也是，真诛九族，哪怕成桂枝和成家断绝关系也逃脱不了。
宋予恩作为成桂枝的女儿，定安侯作为成桂枝的女婿，都在这九族内！
看来，宋予恩这次约他见面，是为了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你。”成玉恒顿了顿，声音终究是压低了一些：“成家是无辜的，保不齐那毒是被人泄露，这才利用了。”
“小侯夫人终究还是念着成家的血脉之情，既是如此，我回去后会好好彻查，给你一个交代，就是不知道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他的打算，宋予恩如何看不出来？
她忍不住冷笑：“彻查有什么用，不管是你们主家的人，还是旁支的人胆大包天，谁都跑不了。”
顿了顿，她挑眉看他：“除非，将功赎罪！”
成玉恒微微眯眼，视线和她相对，恨不得钻进她眼里，看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拿起桌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所以，今日并非小侯夫人约我？”
“是。”宋予恩半真半假道：“事关重大，圣上不想闹的人心惶惶。”
“我来见你也是圣上的意思，圣上是明君，知道成家没理由弑君，肯定是被人威逼利诱才会糊涂行事。”
“若你们能帮圣上铲除异己，肃清朝堂，那你们弑君死罪或可更改。”
“就看，成公子愿不愿意珍惜这个机会，或者说，成家愿不愿意要这个活命的机会！”
说到后面，宋予恩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异常。
成玉恒原本笃定的心，也随着她的话开始摇摆：“我父亲执掌成家大业，祖父依旧健在。”
“如小侯夫人所言，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说了肯定不算，要不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给你答复。”
宋予恩瞧着他看似为难的样子，冷冷笑了：“我说的如此明白，看来成公子还要装糊涂。”
“那我们不必多费口舌了，你回去吧，等着诛九族的圣旨下来！”
成玉恒咬着牙关看她。
这个宋予恩，身上也流着成家的血，既然知道成家的计划，为何非要横插一脚？
心里这么想，成玉恒话却不得不软下来：“我并非拒绝，你为何要这么咄咄逼人？”
“两日后便是圣上寿辰 。”宋予恩的手继续点在桌上：“哼，三日后你们的计划就成了。”
“成公子，我说过，我能出现在这，知道的真相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晟王府打什么主意我知道，你们成家为何跟着搅合我也知道。”
“但凡长点脑子，你也该清楚晟王最终的下场是什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异姓王，上蹿下跳，收买人心，意图谋反。”
“且不说圣上还活着，便是圣上真中毒没了，还有太子，还有三皇子，还有没成年的几位皇子，轮也轮不到晟王！”
成玉恒一顿，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凌云战乱不断，百姓并非安居乐业。”
“或许换个人会有新的生机，百姓能过不同的日子呢？”
宋予恩再度冷笑：“别转移话题，毒杀君王的事你们都敢做，不在乎杀几个皇子。”
“反正晟王这口锅背定了，皇上这一脉死完了，自有同样血脉的人补上。”
“你们成家真心帮的不是晟王，而是晟王背后的人，到时候你们就不仅是富有了，更是从龙之功的权臣大族。”
“成玉恒，你难道真觉得那人老谋深算，心狠手辣，隐忍多年，事成后会容许成家这个知晓秘密的大族存在？”
她的话振聋发聩，一下问到了成玉恒的心里。
这，也是成玉恒在成家与虎谋皮后，他最担心的事。
“权势纵然诱人，可也要有命去享。”宋予恩见他不语，补充道：”“连晟王这等鞍前马后的人都没好下场，何况你们！”
“成公子，你现在得给我答复，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跟你说。”
她指着成玉恒的茶杯：“这杯沿上涂了我自制的剧毒，两个时辰内没解药，你便会暴毙而亡。”
“你！”成玉恒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卑鄙！”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哪里就卑鄙了？”宋予恩不慌不忙的喝着茶。
她来之前就做了两手准备。
成玉恒若是个清醒的，自个儿答应她的建议，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若真执迷不悟，她虽然不通多少拳脚，可下毒这件事绝对在成玉恒之上！
也不会真杀了成玉恒，但能利用成玉恒跟成家做交换。
成玉恒瞧着宋予恩，没从她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意思，彻底慌了：“你，你怎么敢对我下毒！”
“怎么不敢，你们都敢弑君。”宋予恩吃着瓜子，好整以暇的看他：“成玉恒，给你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了。”
“你们若非要赌虚无缥缈的权势，我也无话可说。”
成玉恒心里快速的算计着。
成氏乃是医药世家，若他现在回去见祖父和父亲，会不会能把毒解开？
念头刚起，却听宋予恩道：“我劝你歇了这个心思，我的毒除了我之外无人能解，拖延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下在你茶水里面之前，我给洪一坤洪老试过，他都没法解开，难道你以为你祖父和父亲，比洪老还厉害？”
成玉恒狠狠的瞪着宋予恩。
这一刻，他开始后悔了。
后悔为何要主动应下此事，不如交给别人做，否则他也不会陷入两难！
还有祖父和父亲，他们只知道宋予恩医术了得，堪称天才，却不知道她手段比医术更厉害！
想拉拢她，跟与虎谋皮无异！
性命当前，成玉恒怨恨过后，不得不答应宋予恩：“你想让我怎么做？”
“告诉我晟王为何会帮那人。”宋予恩改变了主意，逼问成玉恒道。
原本，她想通过成玉恒去晟王府，可和成玉恒一番话下来，她发现成玉恒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与其还去晟王府费口舌，不如直接从这儿知道答案。
保不齐，还能拿到晟王和那人的证据！
成玉恒也看出来了，宋予恩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
他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晟王自己肯定不想坐上那位置，他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不好。”
“答应帮忙，是因为他有个大把柄在那人手中，传出来也是要灭族的，晟王不得不低头。”
“而且那人答应他，只要事成，会保住他的夫人和两个女儿，晟王没得选。”
宋予恩蹙眉：“保住？谋反的大罪，怎么保？”
“改名换姓。”成玉恒犹豫一瞬：“沉珏跟我走得近，将来是要以我母亲娘家侄女的身份，嫁给我为正妻。”
“沈沉璧则是嫁给沈修益做侯府夫人，你既然能找到我，也该能找出沈修益在其中的身份。”
“除了我们这些重要的人，剩下是晟王从中奔走，重利之下已有不少人被收买了。”
“你要查，远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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