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坊主

不知道这样在林中呆站了多久，直到卫岚感觉脚下虚浮无力的时候，才知道该回去了。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等卫岚回到不夜坊主楼的时候，看到几个高大的打手拖着一具女尸往外走，正是不久前她救下的那个妇人。

“这是怎么回事？”卫岚问道。

“她刚才赌了几把，赢得太多，高兴过头了，一口气没上去，一命呜呼了。”其中一个打手回答道。

“可惜了这样风华正茂的年纪……”另一个打手说道。

“你们懂什么，坊主说这种嗜赌成性的人是死有余辜。”一个年纪小一些的打手说道。

卫岚冷笑道：“是啊，她死有余辜。”

如果是从前，卫岚看到这样的情况，又少不得惊心动魄一个晚上，可现在她的心变得又冷又硬，她是发自内心觉得这个人死有余辜。

卫岚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在不夜坊四处打听关于青霜剑的下落，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有这么一把剑。

卫岚见不夜坊害了不少人，一开始想将这里封起来，可这么大的产业，不是说封就封的。

她又旁敲侧击地想从钱娘子那里了解坊主的为人，可是不夜坊里绝大多数人都对坊主一无所知。

卫岚想起那天的小树屋，她回到花树林中想与不夜坊坊主当面协商，可却发现那日的小木屋付之一炬了。

无奈又是一无所获。可卫岚总觉得她离成功只有一层窗户纸的距离了，就是不知道从何处突破。

卫岚一个人在不夜坊中办事，势单力孤。她也曾嘱咐蓝星遥好些事，可惜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里胡哨的事儿挺会张罗，可正事儿总是办不好。大多数情况下卫岚只能单独行动。

用强硬的方法把坊主逼出来也不是不行，可卫岚不想大动干戈。

于是这两件事便暂时都没有进展。

这天夜里，卫岚做了个梦，梦到一支箭朝萧叹射去，她想扑上去挡在萧叹身前，可她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忽然，一道身影闪过，挡在了萧叹身前，她定睛看去，竟然是莲舟！

卫岚从梦中惊醒，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知道莲舟杀了姜重明，也知道莲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无辜……莲舟在背地里做了多少事，她不得而知，也没想好找什么时机跟她摊牌……

可是就在刚刚，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点——对，她早该需注意的！明明是那么明显，为什么她几次三番地没往那个方向想！

莲舟是喜欢萧叹的。

甚至不止是喜欢，而是一种隐忍得几乎扭曲了的爱。

莲舟从来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甚至拉上别的男子来转移卫岚的注意，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萧叹的失踪跟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想到这里，卫岚只觉得一阵恶寒，立马一骨碌翻身起来。

屋子里是漆黑一片。

不夜坊没有夜晚，可卫岚喜欢在黑暗中入眠，便命人在所有的窗户前都挂了厚厚的帘子。

卫岚习惯性地起身擦亮了一根火柴，微弱的光线中，仿佛看见一个人坐在桌前。

卫岚虽然被吓了一跳，可还是尽量保持镇静。

她作出镇定自若的模样，将桌上的烛台点上。烛光之下，一个浑身缠着黑色布条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坐在桌边。

“坊主很喜欢不请自来吗？”卫岚在他对面坐下，笑着说道。

“听说长公主找我很久了。”坊主的声音低沉，隔着厚厚的布条，卫岚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他的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波澜。

“上次匆匆见过一眼，有许多想法我没说。”卫岚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坊主不再说什么，而是将一柄剑“哐啷”一声丢在了桌面上。

“青霜！”卫岚看到这把剑，面色立马变了，起身问道：“你见过萧叹？他在哪里？”

坊主笑道：“看来长公主很关心这个萧叹的下落。”

卫岚直截了当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长公主真是个爽快人，可不知您是否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坊主突然话锋一转就卖起了关子。

卫岚耐着性子道：“你既是这偌大的不夜坊坊主，又是闻名遐迩的养虫人，自然是富可敌国。可你却始终缠着黑布，神秘莫测，我想，这个故事应该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很多人以为我开这不夜坊是因为喜欢赌，可他们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赌。我父亲就是个赌徒，为了赌，他连妻儿都可以出卖。在我七岁那年，他为了赌资，可以把妻子卖到窑子里，我娘受尽屈辱含恨而死。没过多久，他就把我卖给一个可怕老头……听说那个老头最喜欢吃人肉，尤其是童子的肉……我被他扔进了滚水中，几乎一瞬间，我全身的皮肤都溃烂了。好在老天爷可怜我，那口锅炸了，我侥幸逃生……从此我便发誓，我一定要杀尽天下好赌之人。我拜了一位羌族老奶奶为师，学会了养虫之术，再通过买虫得来的钱盖了个不夜坊。”坊主说着说着，漆黑的双瞳竟闪烁着泪花。

不等卫岚开口，他又冷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哭腔：“我那一无是处逢赌必输的爹，就是不夜坊吞噬的第一个赌徒……哈哈哈这种人，活在世间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干净。”

“我在不夜坊也有段时间，我看得出来，你们赌坊出老千，但出千归出千，却不只一味地赢钱。你们先让赌徒尝到了甜头，他们才更舍得下本钱，这么一来二去，不出几日，就能将其骗得底裤都不剩。这是赌坊惯用的把戏，可在这纸醉金迷的不夜坊，却能将他们的欲望无限放大，在最短的时间里堕落下去，直到死亡……坊主，你杀的赌徒已经够多了。只是面对足够大的利益，你可能是赌徒，我可能是赌徒，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赌徒！难道你要将这天下之人杀尽吗？”卫岚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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