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散心

可是这帝王宝座卫岚坐得并不顺，虽说这些年她在朝中有自己的人，但是还有超过半数的人对她的登基感到不满，认为她的掌权是仳鸡司晨、倒反天罡，是不祥之兆。且不说她是一个年轻女子，就光是卫冲曾经造了她那么多谣言，又是进过青楼，又是荒淫无度，就足够许多权臣大做文章了。

何况她年纪轻、资历浅，并不精通驭臣之术，从前她以为帝王有多风光，现在她就觉得这王冠有多沉重。

好在萧叹和树臣都有勇有谋，为她出谋划策，尽心尽力辅佐她。

可萧叹却绝口不提二人从前那份情，卫岚也不知道该置他于何地。她是女帝，那萧叹和她成婚后算什么，算皇后吗？这叫萧叹情何以堪？她得想出个合情合理的名目来才行。

何况萧叹已经封闭自己了，不愿意再接受她。

转眼到了卫岚登基的第一个冬日。

这天白雪纷飞，屋子里烧着炭火，却是暖意融融。卫岚盯着琉璃水晶缸里两尾火红的锦鲤发呆。

回想起在七里村的那段时光，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如今她站在这无人之巅，却不觉得比当初快乐多少。

可让她回去，却是不可能的。她不是圣人，怎么甘心主动放弃权势，回到山村做个无名之辈。

可这堵高高的宫墙困得她憋闷、困得她心慌。

早朝上，又有大臣和她高唱反调，叫她下不来台。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一开始卫岚还会在夜深人静时淌眼抹泪，可现在她早已觉得不痛不痒了。

落日熔金，余晖落在积雪上，是柔和的金黄色。

卫岚想宫散心，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萧叹的府邸。

萧叹披着银灰色狐毛大氅出来，依旧面色苍白，依旧单薄羸弱。

不知道是不是雪天过于寒冷，他轻咳了几声。

卫岚还是没能找到办法恢复他的灵力，他的身子也慢慢养着，只是几年折磨落下的病根迟迟难以除去。

好在萧叹已经接受了现在的自己……至少……他总是这样说的。

“萧哥哥，陪我走走吧。”卫岚的语气几乎带着央求。

萧叹躬身道：“臣惶恐。”

卫岚闻言，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轻声道：“萧哥哥，你我之间何需这样？就陪我一会儿就好，我有事请教你。”

萧叹略略沉思，答应了：“好，陛下想去哪里？”

“城北有家铺子做的鱼片粥味道极好。”卫岚笑靥如花，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萧叹一怔，笑道：“多谢您记挂着我的喜好。”

热气滚滚的鱼片粥上撒着胡椒粉，这样的冬日里来上一碗，整个人都缓和了起来。

喝完粥，卫岚又点了两碟子点心，这才叹气道：“萧哥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林。今天早上那个情况你也看到了……若是奸臣贪官，杀便杀了，可……可他们都是良臣，只是看不惯我而已……萧哥哥，我该怎么办？”

“只要和您作对，就是大不敬，就不是什么良臣。杀了就是。”萧叹的言语冰冷，有一瞬间卫岚都疑心这是不是她认识的萧叹了。

是不是他受尽折磨后已经转了心性？

卫岚伸出去拿点心的手顿在了半空，迟疑道：“只怕杀不完。”

“挑几个带头的，杀鸡儆猴。”萧叹空洞的眼瞳里瞬间闪过一丝寒芒。

“可他们都是为国为民的好臣子。”卫岚还是犹豫不决。

“您就是天，天将灾祸，可不管什么好人坏人。若非如此，您的威望一时半会建立不起来。自古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我也是才明白这个道理的。”萧叹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好像在强忍什么一般。

卫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她想明白过来了，才笑道：“我就是妇人，怎么会没有妇人之仁呢？萧哥哥，你的话我记住了，可你能不能不一口一个尊称了，像从前一样叫我阿岚不好吗？”

“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往事遥遥，恍若前生，忘却比铭记来得逍遥。”萧叹的眉头越皱越紧。

“好，不说这些了。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卫岚的语气有些迟疑，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叹道：“您直说。”

卫岚道：“慕容莲舟已被关押多日，始终不愿吐露一句话，不愿列出她的罪状。我想听你说，该怎么处理她？”

萧叹听到莲舟的名字，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这是卫岚第一次在萧叹面前提到这个人，一来是想试探他对那件事释怀与否，二来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置莲舟。

萧叹问道：“自从她被关押起来以后，你去看过她吗？”

卫岚摇头：“太多事情要忙，抽不出时间亲自审问她。”

“你是不敢。不敢面对昔日的姐妹，你怕自己心软。”萧叹一针见血道。

卫岚只得点点头：“我确实不敢。可她身上还有太多谜。你觉得该怎么呢？”

“臣……”萧叹说道这里，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萧哥哥，你怎么了？”卫岚忙去扶他。

原来，萧叹的身体早不如从前，需饮食清淡，尤其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萧哥哥，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是我太粗心了，我还一个劲地叫你多加胡椒粉……”卫岚自责得几乎落下泪来。

好在休息了一会儿，萧叹就好了很多。

令卫岚意外的是，萧叹始终让她自己决定怎么处置莲舟，而且话里话外暗示卫岚今后不要再提起这个人。

其实，在地下室看到萧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一瞬间，卫岚是最想杀死莲舟的，就像她一怒之下杀了蓝星遥一样。

杀人这样的人，凭的是一股子冲动。

可关押莲舟的时间越久，她越想起从前莲舟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日子……

她需要有个人帮她下决定，可最恨莲舟的萧叹却推辞了。

或许是因为树臣的关系吧。

树臣那么疼爱莲舟，萧叹又是树臣的挚友……

或者萧叹是担心她杀了莲舟，树臣会起异心？这不利于地位还未稳固的她？

想到这里，卫岚不禁联想到了树臣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模样。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再也没提过要去探监的事。

对于树臣而言，赏他金山银山，不如让他看莲舟一眼。

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卫岚和萧叹并肩而行，突然，前方传来一女子的呼救之声。

上前看时，才发现一个美艳的妇人身后有一男子在追赶。

而那个男子面青乌青，双脚离地漂浮在空中，分明是个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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