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龙虎山的道士
第927章 龙虎山的道士
墨染般的浓稠夜色里,远处的山峦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静谧中透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南下大军中央大帐内,
灯火通明不说,一片热气腾腾的气氛,早就有烧的通红的炭火围着炉子内,上面还烫着一壶酒,随后,外面的军士,就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吃食端了上来,摆在桌子上。
一盆盆的饭菜炖肉,还有上好的狮头丸子炸出的酥肉等,满满当当凑个十份,能在军中吃上这些,可见是辎重官宋大极为用心了,
拿起筷子就夹上一块大肉放入嘴中,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肉入口中,几乎是入口即化,煮的时间可不短,
“好,好,能在军中吃到这些,宋大朗有心了,”
随口夸赞一番,让宋大刚刚直起的腰,又弯了下去,满脸堆笑,
“谢侯爷夸赞,能为殿下和侯爷效劳,是下官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只等着殿下和侯爷用完膳之后,在此简单休息即可,明日里的吃食自然有专人送进来,小人需要提早去下一个营地,怕是没机会在身前伺候,心中不安。”
献媚的话语一出,张瑾瑜心里腻味一下,但不至于面色有变,而晋王周鼎本就是不喜欢阿谀奉承之辈,加之这样的话语,在一个胖子身上说出来,别提多尴尬,还有眼前的饭菜,都是煮的,炖的,炸的,味道尚可,但哪里比得上宫里和王府里的饭菜。
所以填饱肚子应付了几口,也就放下筷子,想着记得侯爷的话,在其位谋其政,只得违心开口,道;
“宋主事正事要紧,保证大军粮草供应,乃是首位,如果一切如常,此战的首功,和侯爷说的一般,你是首位,孤答应了。”
惜字如金,整晚都没听见殿下开口说话,心中极为忐忑不安,不知自己做的哪里不对,谁知道,临到最后,能得到殿下夸赞,三生有幸,肥硕的身子一动,赶紧跪下叩首;
“谢殿下大恩,下官无以为报,此次粮草运送安排,乃是下官亲自押送,万不会出一点差错,并且下官一直会跟在军中,殿下所需的,只管和下官传话,必有所应。”
宋大说着说着,感动得泪水都流落下来,以往孝敬的,都不过是利益瓜葛,如今有机会攀附洛云侯和晋王殿下,诺大的家财,也算是有了归处,想到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子承父业,以后,还不是殿下一句话,
张瑾瑜坐在主位上,筷子一动就没停过,想今日从府上出来,走得急,哪里吃的饱饭,一日的行军,虽说有殿下买的零嘴,但自己的饭量,哪里能吃饱,顾及颜面,只是略微动了嘴,垫垫肚子,
方到今日此处,才能大口吃饱,不过这个辎重主事,还真的会拍马屁,能做到这个位子上的,没有一个是庸人。
而晋王周鼎,脸上略有些尴尬,没想到军营里的官,竟然还有这般阿谀奉承之徒,尴尬点点头,
“孤知道,你下去忙吧。”
显然是撵人话语,宋大心中一个咯噔,是了,殿下坐了一天的马车,舟车劳顿,定然是饿了,赶紧谢恩起身,
招呼了一声;
“侯爷,殿下,下官告辞了,”
又拿眼瞪了周围那些兵士一眼,瞬间,帐内伺候的人陆续退出,只留下晋王和洛云侯身边的亲兵护卫,
人一走,
帐内顿时清净了许多,周鼎拿起筷子之余,松了一口气,张瑾瑜笑了笑,咽下嘴里的一块肉,笑道;
“殿下不必紧张,大武最不缺做官之人,能做到这个位子上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以后见得会更多,不必在意,”
“呃,侯爷所言极是,只是听到那些阿谀奉承的话,总归是心中不自在,圣人有言,亲贤臣远小人,乃是人间正道,”
总归是有说不出的腻歪心里,如果都是贤臣,敢直言劝诫,如盛唐魏征一般,该有多好。
这点心思,落在张瑾瑜眼里,如何还不知晓殿下何意,倒也没错,
“殿下想法虽好,可世间人无完人,有人献媚,有人直言不讳,更有人是倔强不已,但为官者,基本要求就是尽职尽责,何为尽职尽责?”
反问一句,其实都是一些浅显的道理,别说他们贪,世人谁不贪,谁不自私,
“这,”
晋王周鼎沉吟片刻,或许是他太过执着了,天下做官的人,什么样的没有,想起父皇所说,天下不可能都是能臣直臣,那样子,朝廷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侯爷,是小王着相了,既然为官,只要能把朝廷的职责做完,并无缺漏,首先就是一个尽职的官,至于贪污与否,乃是德行有亏,遇事大祸临门,自然是议罪论处,平日的言语,无伤大雅。”
这番话,说的张瑾瑜一顿,停下筷子看向晋王周鼎,还真是皇家子弟,教育这一块,端是厉害,点点头,
“殿下明白就好,今次南下,极为重要,几十万大军说得好听,没有粮草供给,不过是一群散沙,所以臣,留着最精锐的骑兵护送,可战可逃,余下的战事,对方甚少有骑兵,大军欺身,横推过去,不留活口。”
这也是张瑾瑜无奈之举,粮草再多,也养不起整个京南灾民,再者,饿红眼的灾民,已经杀了不少朝廷官兵,甚至于自相残杀者不在少数,习惯了抢粮的流民,可比那些匪徒可怕,
“一切听侯爷,小王不插手,”
晋王微微颔首,兵权之事,父皇有着交代,决不能肆意插手,做监军也是一个托词,主要还是学而致用,看看洛云侯怎样用兵的,话里话外的意思,父皇竟然一点也不担心,两军相争,为何一定能胜,
“善,殿下,多吃一些,明日又不知几时能用膳。”
二人说着话,就在帐内用膳,张瑾瑜则是让周围宁边等人,去外面端了饭菜,一并在帐内吃。
却不知大营外面,
从西南而来的,竟然有一群道士打扮的人,骑着马匆匆北上,
“慢,躲起来,”
“师傅,又怎么回事?”
领头的中年男子,头戴混元巾,那巾冠方正,线条硬朗,宛如一方沉稳天地,稳稳的压在道士头上,一袭青色道袍,宽大的袍袖随风轻摆,上面竟然用银丝绣着云纹,行走间随风摆动,宛如波浪,仿佛如山川云雾都纳入于一身,腰间更是束着一条黑色腰带,尾端自然下垂,好不飘逸。
前方的火光冲天,人马喧嚣,乃是大军扎营的档口,他作为龙虎山第三十八代弟子,龙虎山的带队长老张天易,什么江湖密事没见过,如今京南乱象扰乱天机,实在是不宜碰触血煞之气,看着身后跟着自己游历的掌门弟子谭良才,不禁摇摇头,要不是自己早知道他不能吃苦,幸好带了许多晚辈众人,多方伺候才到了此处,连约定的时间都过了,还不知如何解释呢。
“哼,要你们快马加鞭赶路,偏偏不听,早些时日到了京城,何必碰上这些血煞之气,”
看似是埋怨,实则也是埋怨自己,好好的事,何必带上他们,要是自己动身,早就在京城客栈吃上好酒了,但是一想到掌门师兄的嘱托,这不得不来啊,师妹还需要上好百年人身养着身子,也不知京城有多少,自己的银子可没带那么多,不过一想忠顺王府那边的交换,想来王府不缺这些。
实在不成,他不介意当一回梁上君子。
“哼,师傅,这话说的不对,京南民乱至今,闹得也不是一时半会,为何不绕点路,从荆南郡走五湖郡,路过晴川郡就到了京城地界,还不是师叔想要看什么民生疾苦,绕道林岳府,走的京南路子,要不是带的干粮充足,怕是死在那里了。”
一群年轻的道士里,有一人鹤立鸡群,生的面容白净,风度翩翩,竟有些道家出尘之意,其余人则是普通道士打扮,唯有他,穿的衣物也是绣了云纹的,
“咳咳,师叔不是也没有料到,朝廷的兵马竟然在一日间就落败了,山间小路虽然难走,但胜在安全,要不然被那些太平教的妖人寻见,你我带着的同门,怕是惨遭他们毒手,”
张天易摇摇头,说得好听是太平教救世人,不过是蛊惑人心之举,江湖上,最为出名的乃是白莲教,不少江湖门派投入麾下做起爪牙,被称之为圣门,而如今,又出来一个太平教,虽然还没有牵扯江湖门派,但是白莲教复出,总归不是个好消息,毕竟名门正派,对此深恶痛绝的,
“行了,谁能想到,京南之地赤地千里,荒无人烟,尸骨遍地宛如炼狱,真的是天下大乱了,”
“那又能如何,朝廷自有法度,前面的大军,看其规模少说也有二十余万,那大梁城下的贼军是做了无用功,死了那么多的人,朝廷援军先一步到了,”
谭良才乃是龙虎山的杰出子弟,出身于官宦世家,从小就跟着掌门修道,礼数上就差了许多,现在不是谈论这些事的时候,去约定地点见面才行,
“少废话,现在抓紧走才行,万一被朝廷斥候盯上,再想走就走不成了,不走官道。”
老道士一打马,就从官道上下了小路,准备绕路而行,毕竟入了中原,没有大山阻隔,四通八达,身后的弟子道士,无奈只得跟随,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刚下了官道没多久,在就四周,忽然多了许多身影,拦在前头,张天易心中一紧,暗道一声不好,千躲万躲,没想到还是啄了道,赶紧勒紧马匹,朝着前面喊道;
“敢问是朝廷的人吗?”
只见前面的人“咦”了一声,拿出火折子点燃火把,果真如自己想的一般,不是贼军斥候,看样子是一群道士,不过紧要关头,还需要盘问一番,
“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斥候校尉,一脸的怀疑,这么晚的天,还有道士赶路的,
“回军爷,我等是龙虎山的道门子弟,今个是奉掌门之命,去京城寻访贵人,这是度牒文书,”
说着,翻身下马,拿出度牒文书递过去,这样子,可不像是道门天师的风采,瞧得身后那些弟子目瞪口呆,急忙跟着下马,
拦路的京营斥候,接过来照着火光一看,果真是龙虎山的度牒文书,但现在不同以往,京营可是洛云侯为帅,杨将军说,所有南下北上的,在夜间行走的人,全部抓捕,如有私自放走者,斩。
他们都知道杨将军说到做到,即使不怕杨将军,那洛云侯的虎须谁敢触动,所以还回了度牒,扬起手,周围的官兵就围了上来,
“来人啊,绑了押解进军营。”
“是,校尉。”
眼见着官兵拿着绳子围了上来,身后的那些弟子心神一动,手握在剑上,准备动手,却被老道安稳住,笑着道;
“诸位军爷,小道真的是去京城寻贵人的,尔等万不可阻拦,再说,龙虎山的面子,总归是有一些的,”
听着话音,不像是说谎,京城贵人,这一迟疑,老道觉得有戏,就准备掏银子买个过路财,谁知,身后有伍长小声道;
“大人,什么贵人能有大营洛云侯和王爷贵呢,”
这一提醒,校尉恍然大悟,不再犹豫,吩咐道;
“拿人,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是,校尉。”
也不知从哪里围上来一群人,手持弩箭对着此处,顿时老道脸色昏暗,别看他武功极高,但是面对强弩和披甲之士,也只有逃命的份,索性开口问道;
“敢问校尉,大营主帅是何人领兵,如若方便,还请引荐,就说龙虎山掌门师弟张天易,有要事禀告,如何?”
张天易也是在赌,万一是王爷的人,许些事好办,如若不是,也不能引起误会,平白落在此处了,
“这,倒是可以,你跟着回大营,我去禀告将军。”
校尉没有迟疑,虽然没有回答,但也点头答应,正是因为他的身份,如今太上皇修道,谁人不知,说不得就遇上事了,
好在此人答应,老道回头用眼神宽慰几下,就被兵丁押送入了大营,正巧遇到巡夜的段将军,为了不给自家将军找麻烦,赶紧上来汇报,
“报,将军,卑职在西侧小路上,截下一群道士,说是去京城拜访贵人,卑职不敢擅自放人,就把人带回来了。”
此时巡夜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关外将领段宏,领着骑兵巡视大营周边,这就遇上了,
段宏刚吃完饭,就带兵出来逛一圈,算是消消食了,没想到还能碰见这些事,一看那些人,穿的金贵,什么道士和尚的,夜里鬼鬼祟祟,就是细作,撇了一眼人群里的道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回了一嘴,
“什么道士和尚,哪有夜里赶路,鬼鬼祟祟按照细作处理,杀了,”
“啊!”
斥候校尉一愣,怎可如此,怕将军没听清,赶紧解释,道;
“将军,是龙虎山的道门子弟,”
“什么龙山虎穴的,本将连女真人都杀的如砍瓜切菜一般,还怕这些恶人,一刀剁了了事,”
段宏满不在乎,如今大战在即,哪有心思管这些事,只等着明日分配人手,好护着侯爷安危才是。
眼见着事情到此,身后的老道张天师也急了,竟然是关外的将军,那这样说来,朝廷用的领军之人就是关外的洛云侯了,想到此,赶紧出声喊道,
“将军别走,老道乃是龙虎山长老,有要事禀告侯爷,”
躬身弯腰,做足了礼数,显然不是一回两回了,段宏本想打马离开,一听是要见侯爷的,哪里能离开,眼神冷冽回顾,
“好,既如此,本将带你过去,如若不是,别怪本将刀不利乎。”
“将军放心,我等必不可造次,”
“那就好,走吧。”
一招手,
身后分出一队骑兵,围着这群人,让刚刚押解斥候的人离开,还有那些马匹包裹,一并牵了出来,就往大营深处走去,眼见着人走远了,斥候校尉赶紧摆摆手,领着人就出了大营,折返回去警戒。
却说这一行人进了大营之后,眼里映着如此规模的大营,不由得咽了下唾液,朝廷看来是动用整个京营大军,生死之战,影响天下时局,什么时候,朝廷也敢孤注一掷了。
张天易微微有些不解,看不明白啊,
不一会,
到了大营中间的位子,就有一处守卫森严的大帐,屹立在那,段宏翻身下马,吩咐道;
“来人啊,给他们搜身,本将进去汇报一声,”
“是,将军。”
周围亲兵可没有那些花花肠子,竟然把这群道士分开,从头到脚摸了一遍,连裤裆里那玩意都查看一番,确定没有藏匿东西,这才罢手,羞得几人气愤至极,龙虎山的弟子,怎会受这些气,还想开口,却被为首的张天师冷眼压着,
“段将军来了,”
段宏刚掀开帘布想进去,却不知从内里走出几个亲兵,端着水盆出来,脚下的步子顿时停住,看这样子侯爷怕是睡了,劳累一天,如何能打扰,遂拦着出门的亲兵,小声问了一句,
“嗯,你们俩,侯爷在里面可睡了?”
“回段将军,侯爷还未休息,刚和殿下洗漱完,正准备更衣。”
几名亲兵摇摇头,回了话走了出去,更衣的事,轮不到他们操心,毕竟主子都有人伺候,兰夫人可在里面,他们送完水只能守在外面,晋王那边也是一样,和侯爷住在一个大帐内,
段宏也知晓内里的事,兰月姑娘要是在里面,自己怎敢进去,还在犹豫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侯爷话音,
“干什么呢,还不进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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