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墨池诡影
天子脚下最富裕,第一站她选了炎朝京城。
在繁华的街道上寻了个位子靠着石墙的位置摆好摊子,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个学子停在摊位前观望。
穿月白襕衫的书生说:“这里新开了一个算命摊子,要不我们问问?”
青衫书生点头,“也行,前面几个神棍都算不出来,急病乱投医,只要看到算命先生,都问问吧。”
二人缓步上前来,拱手行了一礼,青衫书生说:“大师,怪异之事可有把握?”
李雨微打量他们,只见青衫书生怀里抱着书本,书页间渗出些许水渍,泛着暗红,像掺了血丝的墨汁。
"坐下说,二位怎么称呼?"
青衫书生道谢坐下,指着白衫书生说:“我同窗叫蔡鹏,我叫王小川,大师您怎么称呼?”
“我姓李。你是七日没睡过整觉了吧?”
“是的,大师,您怎么知道?”
王小川抓着桌沿的手指发白,他袖口沾着斑驳墨迹,衣襟上还别着崇文书院的竹制腰牌。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你眼下两团青黑,很明显。”
见王小川一副失望的表情,她接着说道: "梦里是不是有人逼你抄书?每写完一张,墨迹就会变红?"
王小川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对对对,自从在藏书阁捡到这支笔,就一直这样。"
他哆嗦着摸出半截秃笔,笔杆裂痕里嵌着干涸的血痂。
他掏出笔的同时,忽有一阵阴风拂过。
李雨微拿起那支笔,干涸的笔尖竟渐渐渗出黑红色的水。
着实诡异。
“大师,这支笔很奇怪,我扔掉了无数次,每次扔了之后,都会莫名出现在我身上,跟鬼缠身一样的。”
“还有,同窗都说我半夜在斋舍练字,可我自己半点不记得!”
他扯开衣领,锁骨处赫然有道淤青指痕,"今早醒来发现这个伤痕,墨池里还漂着那支笔,真是见鬼了。"
“嗯,我大概知道原因了,你确实被鬼缠身,带我去你们书院的宿舍走一趟。”
“好,如此就有劳大师了。”
如今是白日,学子都去了课堂,宿舍静得渗人。
李雨微嗅着空气里的腐臭味,突然停在西斋窗边。
"你住这间?"
纸窗内隐约传来沙沙声。
王小川刚要点头,窗缝里突然探出只青白的手,指尖滴落的黑水在窗台积成‘落榜’二字。
"闭眼!"李雨微甩出五枚铜钱钉住门窗,摸出红线在门框缠出八卦阵。
推门的瞬间,阴风卷着墨臭扑面而来。
书案上的砚台正在沸腾!
"低头!"
李雨微抄起桃木尺拍在书页上。
王小川只觉后颈掠过阴风,转头看见个白影在窗口一闪而过,他似乎看到一张糊满墨汁的脸。
王小川腿一软跪坐在地:"这墨我昨日刚洗过!"他指着案头那叠宣纸,"您看这些......"
纸上是血红的狂草,满纸都是"不中举毋宁死"。
最后一笔拖出纸外,在青砖地面划出深深沟痕。
"退到门槛外!"
她将雄黄粉撒成圈,突然抓起那支秃笔掷向墨池。
笔尖触到黑水的刹那,砚台炸开漫天墨点,在半空凝成个戴方巾的人形。
"张秀才!"王小川扒着门框尖叫,"三年前投井的那个!"
鬼影缓缓转头,糊满墨汁的脸上裂开血口:"王小川......你的字......太丑了......"
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青石板,很难听。
墨汁顺着衣摆滴落,在地面蚀出蜂窝状孔洞。
王小川和蔡鹏吓得瑟瑟发抖,牙齿打架,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啊。
李雨微甩出红线缠住鬼影脖颈,线绳却瞬间染黑崩断。
墨汁人形嘶吼着扑向书生,枯爪直取心口。
她朝王小川二人喊道:"快蹲下!"
二人赶紧抱头滚到墙角,听见身后"刺啦"一声。
转头看见李大师用桃木尺抵住鬼爪,尺面烫出焦糊印记。
科举冤魂最忌火攻,她反手将符纸拍在书案,火星溅入墨池的刹那,整间斋舍响起凄厉哀嚎。
黑烟中浮现零碎画面:油灯下佝偻的背影,颤抖的手攥着落榜文书,井口晃动的麻绳......
他在重复临死场景!
李雨微看向王小川,"你捡的笔是他自尽时咬碎的!你身上的指印也是他掐的。"
“啊?他为什么要把笔塞给我呀?为啥要掐我呀?我们无冤无仇的...”
王小川欲哭无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死了三年的张秀才。
他们之间是毫无交集的。
鬼影突然暴长三尺,墨汁化作利箭射来。
李雨微忙拽过《诗经》格挡,书页间掉出半张残破考卷。
泛黄的纸上写着"大晋二十三年会试",朱笔批着触目惊心的"落第"。
"张秀才,看看这是什么!"她将考卷掷向火盆。
鬼影发出非人惨叫,墨汁身躯剧烈扭曲。
火光中浮现清瘦书生投井的画面,咬碎的笔杆插进喉头,血染红了未完成的策论。
李雨微将残卷彻底投入烈焰,"你的怨气困在这支笔里三年。如今该放下了。"
张秀才顿时嚎啕大哭,哭完后,呆呆地看向王小川。
王小川几乎要被吓尿了,颤颤巍巍地问:“张...张秀才,你为何要针对我呀?”
“桀桀桀,王小川,你的字写得太丑了,丑得我一个鬼都看不过眼。”
“呃...”
王小川无语了。
内心暗骂:我的字丑跟你有毛线关系吗?
但他不敢说出口,只鹌鹑一般点头,“我保证以后好好练字,你别给我塞笔了好吗?”
张秀才得了他的承诺,虚影摇摆,逐渐要消散了。
李雨微默念往生咒,助他离去。
王小川看宿舍里恢复了光亮,不敢置信地问:"大师,结、结束了?"
"嗯,结束了。"李雨微抛给他染黑的铜钱,"埋在书院东南角,以后不会再有邪祟来你们宿舍。"
书生刚要道谢,忽然盯着火盆残灰"咦"了一声。
半融的笔头焦壳里,竟嵌着颗黏糊糊的饴糖,牙印清晰可见。
"他生前赴考时,母亲塞的饴糖一直没舍得吃。"李雨微轻轻叹息,"执念太深,连投井时都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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