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尘埃落定
苍茫大地，万物皆为愚鲁之辈，后得上天垂帘，降甘露，促其生灵。
林萧有些记不清，曾经是从哪里看到的这句话。
但此时此刻，她却对这句话感同身受。
莫名钻进体内的那些气机，让人有种正在经受灵魂洗涤的错觉。
仿佛此前的自己，一直处于蒙昧阶段，没有得到开化。
而随着气机持续输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甚至因为这种情况的存在，她身上的火势开始变得平缓，燃烧还在继续，却没有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冲儿，你一定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看到师侄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眼窝也有陷下去的迹象，男子彻底慌了神。
他拿出各种丹药、灵果堆在地上，一颗颗塞进男孩嘴里，随后缓缓释放灵力助其炼化。
可饶是如此，补充到男孩体内的生机远远比不上失去的那部分，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林萧收起思绪，瞧见即将成为皮包骨的小小身影，暗暗垂下了眼眸。
站在大千界的立场，需要吸收土着身上‘地气’的小男娃，算不上全然无辜之人。
尽管那人很小，还没有形成固有的世界观，却身怀原罪。
正是因为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孩子，需要源源不断的地气，他们的存在，或许才是真界攫取虚界的因。
林萧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无故杀死一个孩童。
不是出于心软，一是易地而处，二是担心那个大的发疯。
立场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生下来就自带的，无关本人的意志，只以身份来论。
倘若那个男娃再大点，已经懂了事，渐渐意识到自己的立场，那么林少主可以心安理得地坐视对方一点点死去，甚至推波助澜。
但眼前的小不点，与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千界平民，何其相似。
只不过，他们一个是刽子手，一个是可能到死都意识不到自己身份的猪羊。
【小东西，打个商量，差不多就得了，别把人吸干。】
原本林萧看不见手腕上的能量线，也没有注意到道种的异状。
这一切，都在‘开灵’的那一刻，变得不同。
她看清了手上与小男娃相连的细线，也发现了偷摸搞事情的小家伙。
识海中，道种正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听清林萧的话语后就地一顿，像是突然断电一样。
紧接着，它身上唯一的叶片晃了晃，作出左右摇摆探头探脑的动作，四处观察着什么。
过了一会，小东西表现得跟个孩子一样，在没有找到话语的源头后，将凭空出现在识海中的话当成了空气，继续着前面的动作。
但吸收生机的架势，比之前猛多了，有种赶时间的意味。
林萧:“……”
这小东西不得了，居然会演戏？
【行了，我知道你能听见，也能明白我说什么。】
吱！
被主人当众戳穿，小家伙索性不装了，一边加快吸收的速度，一边传达出专属于自己的情绪。
不满，还有不舍！
同时，它不断用身上的叶片比划，希望主人能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到手的好东西不要，你是不是傻？
之前林萧就发现小家伙很是神异，现在有这样的反应也不算意外。
不过，她看着让出阵图中心位置，小心呵护‘灵性生机’的道种，莫名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猥琐。
好似那种光棍了大半辈子，终于能娶到媳妇的穷汉子一般，生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媳妇跑了，时刻守在身边，对谁都防着。
这个比喻不算恰当，却无比形象。
【小家伙，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杀鸡取卵要不得，会给我们带来不可控的风险。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关窍，以后多找几个类似的孩子补足灵性，不更好吗？】
这句话的效果简直炸裂，道种听完后叶子连连颤抖，激动得都快要变形了。
【嗤，你还喜新厌旧？渣男！】
感受到道种的急切情绪，林萧忍不住唾了一声，觉得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种，小东西肯定随了老头子！
【赶紧吧，小娃娃要是死了，保不准那个大的会发疯，波及到我们。】
咻！
话音刚落，道种立刻有了动作，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灵性。
一顿饱和顿顿饱，它表示自己能分清。
回到阵图中心，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的，叶片轻轻一晃，便截断了与外界相连的通道，阻断了那股生机的流入。
然后，阵图八个方位的符号开始有节奏地亮起，相互之间传达出特有的韵律。
没一会，被困在阵图之上的外来生机，在林萧眼中一点点消散。
灵性这就被吸收了，作用呢？
不等她问出来，道种的变化已然给出了答案。
新芽，叶片脱落后的道种，再次生出新芽！
目睹此景，林萧心中大震，确认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道种，终于完全属于她了。
种子发芽必须依靠养分，胚胎中的养分越足，需要的额外养分就越少，发芽成功率越高。
前面的几片叶子，是靠本身蕴藏在道种体内的‘养分’催发，是属于老师的遗泽。
而新的这片，则是靠林萧的浇灌。
其中的差别，意义重大。
【好了，你自己藏着点，顺便把我也吸干，快。】
急促中带有命令的语气一出，道种连忙照做。
它丝毫不知道这是无良主人在对自己进行某种试探，尽职尽责地履行吩咐。
很快，林萧脸上也呈现出和小男孩一样的情况，眼袋发黑双颊惨白。
“冲……冲儿，对，就这样，稳住，稳住便好。”
就在男子急得心烦意乱，即将原地爆发的时候，情势突然峰回路转。
他发现师侄体内的生机和灵性不再流失，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生机未绝，灵火未灭，地气顺利与灵性融合……
小心检查完男孩的情况，男子长出一气之余，心中满是无奈和困惑。
为什么仅仅是摄取地气，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一想到小姑娘出自乾界，进的却是坤虚的洗尘池，这无疑增添了许多变数，他根本判断不出变故源自哪里。
好在结果是好的，渡过了生死危机，保住了火种，日后只需慢慢滋养，就能养出火势，所耗费的不过是一些灵物罢了。
最重要的是，纳入地气以筑天地之基的目的已经达到。
“小姑娘，此番多……”
过了半晌，男子刚恢复平和的高人形象，正想说点缓和的话。
可才起个头，就被枯槁的脸庞直接惊了回去。
他一步跨到林萧身旁，伸手探向闭目之人的鼻尖，发觉对方还有微弱的气息，立刻拿出一瓶养元丹灌进去。
“姑娘，姑娘？”
呼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男子继续掏出身上的好东西喂给小姑娘吃，顺便斩断了那根无形丝线。
对于林萧，他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即便一时想不起来，在理智回笼后，也会将目光放在最值得怀疑的目标上。
所以，无论是从师侄承了因果的份上，还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这人万万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自己面前。
“咳咳！”
大量的好东西下肚，林萧总算给出了一点回应。
她完全没想到，小家伙的威力竟如此恐怖，在极力克制之下都差点把自己变成人干。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半是纯真，半是后怕的样子，看得男子眉头直皱，当下又摸不准了。
“姑娘，有些东西廖某看不清，但我知道你绝对是个聪明人，我师侄承了你的情，我也用珍贵的灵药为你保住性命，你我双方自此两清，如何？”
一探究竟的心思，最终被压下，他选择了最为稳妥的一种方案。
这事已经牵扯到了一位圣尊，还公然违反大人定下的试炼规则，若是再牵出其他东西，九峰山怕是承担不起。
“好，好的，我都听前辈的。”
林萧嗫嚅出声，将一个只有些小聪明，会看眼色的土着姑娘人设，立得稳稳的。
致命的杀招，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当你放松之际，就是敌人进攻之时。
两清的提议无疑是最好的，但包含了危险的试探在里面。
林少主早习惯尔虞我诈，自然不可能给对方机会。
身上的迷雾越多，她就越安全。
“嗯。”
男子也是个有决断的之人，到这份上对方都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他点点头，直接起身离开，准备先将师侄送回宗内。
“对了姑娘，你已经通过了洗尘池，过了前面的断尘桥，就可以去往……”
男子冷不丁地回头，话说到一半，眼神逐渐奇怪，并且身体有了轻微的颤抖。
“前辈？”
林萧不明所以，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异状。
先被无名之火灼烧锤炼，后被道种吸收大量生机，又经丹药、灵物重新补回，看似生机总量只少了一点，但性质已经变了。
隐藏在她身上的那一点特殊道韵，悄无声息地展露了出来。
“你……早些过去吧。”
男子艰难转身，用生平最大的自制力，才勉强克制住心中的惊恐。
那是大人的神纹天韵，不会有错的。
他低下头，以正常的步速朝师侄所在的另一边走去，内心泛起惊涛骇浪。
世人皆知，真界的几位无上存在，唯有大人不曾收徒，是以天阙至今没有少主。
如今，一位姓吴的，疑似白尊族人的姑娘，身上沾着大人的道韵……
天阙的传人，出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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