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合适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租住的小院子已经开始慢慢失去了活力。
迟兮兮顶不住导师的压力，一周前就提前回到了杭州，宋乐和蔚雅瑄也离开了大理，宋乐要回家待几天准备开学的事情，蔚雅瑄则被她爸妈叫了回去看看自己女儿是否还安在。
陆一帆自从迟兮兮走后也很少再来小院儿，陆莺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一个人每天待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沏了两杯茶望着远方的洱海一坐就是一下午。
她手中的书也换掉了，韦斯特弗的《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是迟兮兮推荐她的，陆莺将书放在腿上，自从迟兮兮离开后她每天都在细细品味，沿着书签打开了书本，书签是迟兮兮临走时送给她的，一片镂空的枫叶，拿起放在阳光下还会闪烁点点光辉，光芒透过书签将阴影打在略显泛黄的纸质上，光影间隙描绘出了一片树叶的形状，十分文雅精致。
“无论你成为谁，无论你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那就是你本来的样子。”陆莺看着书签尾角悬挂着的一道长方形的字符，手写的文字被软胶塑封在了其中，那是迟兮兮的笔记，起先她认为这只是迟兮兮送给她的一句话，但至少将这本书阅读到后面时才明白。
原来这本书迟兮兮已经看过了一遍，她将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话语摘抄下来送给了自己。
楼下陆一帆正在做饭，饭香顺着风吹进了她的房间，再过一会自己哥哥就该站在楼下朝自己大喊让自己下去吃饭了。
陆一帆变得好懒，陆莺细细想着，以前他都会上楼来敲自己的门，可自从迟兮兮走后，他便学会了在楼下站着直接大声喊，或许再过不久他甚至都不会喊自己了，只会给自己发一条微信。
自己哥哥好像喜欢迟兮兮吧，陆莺那有些愚钝的情感忽然间想到了这个道理。
陆莺将书签重新夹回了书中，然后将两杯早已凉透的茶端进了房间。
天色已经不早了，躲在苍山后面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了盛大的红色，街角的摊子开始陆续变得多了起来，陆莺回头看向阳台，晚风徐徐吹着，夏季本该是明媚灿烂，却感觉有些冷清，阳台角落的多肉被精心打理过，迟兮兮走之前和陆莺说这几盆多肉她很喜欢可惜带不走，希望陆莺能够帮她好好照顾。
房间里有些暗，那本书安静地躺在桌子上，时而被吹过的风给掀起了一点点书页，远方的洱海泛起了金光，楼下陆一帆的喊话声再次传到了她的耳中。
就好像原本温馨热闹的生活突然间发生了变革，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可以前的日子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窗帘被风吹得飞起，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将书吹散了开来，哗啦啦地翻着，几秒钟后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像迟兮兮的出现一样，短暂的热烈过后就重新恢复了宁静，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
陆一帆将饭菜端到了桌上，然后递给了陆莺筷子后，打开手机开始一边刷视频一边吃饭。
“哥，你是不是喜欢兮兮姐啊？”陆莺冷不丁的开口，陆一帆原本嬉笑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几秒过后又恢复正常。
他抬起头看着陆莺，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没啊，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感觉自从兮兮姐走了后，你整个人就像失去了斗志一样。”
“没有，别瞎说，你哥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陆一帆笑着，他自认为释怀和以往一样正常的笑容，在陆莺看来却是苦笑。
“喜欢你就去和人家告白。”陆莺继续开口。
“去去去，告什么白啊，人家现在都已经走了，况且才两个月的时间。”陆一帆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这就不懂了吧，哥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爱情是长久的，不是在朝夕之间就产生的。”
“......”陆莺微微眯着眼看着自己哥哥，陆一帆这个大老粗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快吃饭吧，一会菜凉了。”陆一帆赶紧打发了陆莺，再说下去他就要忍不住跟陆莺说人家迟兮兮喜欢的是你了。
陆莺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吃着，对面的陆一帆饿虎扑食一般，风卷残云地将自己碗里的饭菜扒拉完，起身端着自己的碗说道：“你慢慢吃，我先去弄一些晚上开业要准备的东西。”
说完他就朝着屋里走，结果左脚刚刚踏进房里，他就听到了陆莺的声音。
“我九月想要去读书了。”
陆一帆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转过身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陆莺没抬头，继续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我想回去读书。”
“你现在这个情况......要不还是等明年吧。”
“我觉得可以了。”
陆一帆没说话，他看着陆莺盯着自己的眼睛，那眼神里分明就是清澈与理智，他是有自己的顾虑的，现在时间一年都没过去，让陆莺回去读书的话，难不准会有人还记得当时的事情，这样会对陆莺不好。
他其实也很清楚，陆莺这段日子恢复的很快，每天说的话比以往多了很多，脸上也时不时会浮现出微笑，说实话他还真得感谢下迟兮兮，要不是这个女人的出现，陆莺或许现在还是刚刚来大理时的那副样子。
“可......”陆一帆刚打算开口，就被陆莺给打断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吧？”陆莺死死盯着陆一帆，此刻的她一点也看不出像是受过了创伤的人。
陆一帆没立刻说话，最后看了陆莺几眼后，转身继续朝着屋内走去，叹了口气后留下了一句话：“你自己再考虑几天吧，想明白了再来和我说。”
......
宋乐和蔚雅瑄走后，林然的小院子里少了一些叽叽喳喳的吵声，不过还好沈悦还在，她虽然没有宋乐那么大的嗓门，但维持气氛也还是可以的。
林然和苏雨诺没法再在吃完饭后就跑到楼上安静地欣赏晚霞了，因为沈悦使唤着自己男朋友和于至景将麻将机抬到了楼顶，二人在一旁看晚霞，他们四人就坐在一旁打麻将，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林然今天心情有些失落，脸上没有太多的笑容，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早晨睡醒后就感觉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靠在椅子上，他点燃了香烟，望着天空的晚霞发呆。
“唐爱晴在和你的好兄弟闹分手。”苏雨诺冷不丁地一句话，让林然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林然问道。
苏雨诺悠哉悠哉地刷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道：“因为我加了她俩啊，你不刷朋友圈你肯定不知道。”
“她发啥了，我懒得看了。”林然吸了口烟，他确实不怎么刷朋友圈，只会在闲着无聊的时候随便划拉两下，这个闲着无聊的时间一般都是晚上睡前，这就导致了白天早些或者头天凌晨发的朋友圈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看得到的。
“也没啥，就是发了一句话，说什么‘合适是花钱玩的时候’。”
“啥意思，我怎么有点没听懂呢？”
“唐爱晴说，合适是花钱玩的时候，你好兄弟说，跟谁都合适，我们不合适。”
林然此刻正在放空大脑，如果是在心情好的时候，他说不定已经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开始吃瓜了。
苏雨诺知道林然肯定没理解是什么意思，她耐心地解释道：“我猜啊，两人感情上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估计又是因为钱吵架了。”
“人家唐爱晴可是大小姐呢，不用担心物质基础，但是你好兄弟好像就不太行吧。”
林然熄灭了烟，他有点不想关心别人的感情怎么样了，能谈谈不能谈就分。
“两人都谈了两年了吧，现在才说不合适。”林然慢悠悠地回答道。
“很正常啊，因为一开始可能是唐爱晴在迁就着郭鸣浩，但时间久了可能就会变得。”苏雨诺像是在随意地聊天，“什么叫合适是花钱玩的时候呢？我想大概是在没有任何经济负担的前提下，快乐才会是最纯粹的。”
“哎......也不能这么说......”苏雨诺说完就开始思索，这句话到底要怎么跟林然讲清楚这句话呢？
或许自己的想法也并不是唐爱晴的想法，但她觉得都是女人应该大差不差。
“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林然忽然开口，苏雨诺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打了个响指接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唐爱晴的意思是，只要有钱，愿意负担俩人开销，然后不想吵架，愿意定期送礼物，跟谁恋爱都能谈的很开心。”
“郭鸣浩觉得唐爱晴说的有道理，所以会说跟谁都合适，我们不合适。”
“......你不觉得你说的有点偏离主题了吗？”林然扭头看向自己老婆，说实话到现在他已经快被苏雨诺给绕进去了。
“其实我觉得吧，唐爱晴说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只要有了钱两个人就能在一起合合适适，她或许是想跟郭鸣浩说，这些事情她跟谁做都可以，和谁做都好玩都享受都有意思都合适，但和郭鸣浩在一起就不只是简单的消费享乐，而在于对方是个品行好，三观正，能够给予爱意和互相支持的人。”
“这些所有的前提下，她觉得才是合适。”
林然重新点起了烟：“可能郭鸣浩理解不了吧，他能说出‘跟谁都合适，我们不合适’这种话，就是在默认了唐爱晴的表面意思，我估计他甚至觉得二人能谈到现在是因为唐爱晴一直在花钱支撑着这段感情。”
苏雨诺妥协了，她觉得不知道具体情况就在这里瞎猜，比期末考试解决高数的最后一道大题还要头疼。
林然和自己的思路完全就是两个方向，甚至她觉得林然是在说鬼话，一点逻辑都没有。
林然撇过头看了看苏雨诺，然后继续慢悠悠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就是‘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当然不是说请客吃饭不重要，但更深层次的是需要两个人在人生低谷时也能互相舔舐对方的伤口，做人生路上最坚实的伴侣。”
“虽然现在按道理来说是，当两个人物质条件都足够充裕，爱也就会变得纯粹。”
苏雨诺忽然开口：“等会，你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舍说的，只不过他的意思是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
林然将抽了半截的烟扔在地上踩灭，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好在意的，人生一辈子总要经历些什么，他们也确实到了该因为这些事情吵架的年纪了。”
苏雨诺小声嘀咕着：“说的像是你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
“我不是，但是我俩都是生在大富之家，所以我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吵架。”林然扭过头嘿嘿笑道，“你看沈思璇和于至景因为钱的事吵过架吗？沈悦和周初帆虽然吵过，但周初帆明白道理，虽然一时半会没法改变现状，但好在沈悦并不会计较，他们两个人也都在双向奔赴。”
“最明显的就是当初许辉和童晓雨了，两个人都想着钱能抵万难，但可惜有一个人中途变了心。”
“十七八岁的人是不会因为是否有劳斯莱斯而吵架的。”
“说回唐爱晴说的那句话，确实是合适只在花钱的时候，但现在大部分人就是这样，陌生人相互吸引很少有不是因为颜值和金钱了，男的也好女的也罢有钱你永远都能找十八岁的，你和谁都合的来，但说到底，有多少人能不为钱而将就，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不为颜值呢？”
林然像是说累了一样，摸着就又打算重新点一支烟，结果被苏雨诺给拦住了。
他收起了香烟，开了个玩笑：“就像我一样，和你在一起最开始我也是奔着你的脸去的。”
苏雨诺听完后翻了个大白眼：“这不用你说，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这样的好吧。”
“所以啊，他们两个人一开始在一起没因为这个事情吵过，是因为那时候他们不需要因为这个事情吵，唐爱晴可以耍脾气反正她家里只会觉得她还小不懂事。但现在马上大三了，我估计唐爱晴的家里开始着急了，要不就是唐爱晴想明白了什么事情，要不就是郭鸣浩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幼稚从来不为未来考虑。”
“你以为谁都是那边坐着的那两个人啊？”林然这句话意有所指，苏雨诺明白林然说的是周初帆和沈悦。
二人没再说什么，不掺和别人感情是二人很早之前就达成的共识，哪怕是沈悦和周初帆，苏雨诺给出的建议最多就是让沈悦凭自己良心去选择。
......
睡前，林然洗完澡出来时看到苏雨诺躺在床上对着自己笑。
“笑啥呢？怎么一副这种表情？”林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道。
“我在笑我俩简直就是闲着没事干，人家唐爱晴和郭鸣浩和好了。”苏雨诺说道，“你一会看朋友圈就知道了，半个小时前，两人发了合照，定位在北京。”
林然撇了撇嘴，他早就猜到了，唐爱晴最后肯定会心软，反正这女人有钱，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她肯定会选择用钱解决。
至于定位为什么会在北京，不就是唐爱晴花钱让郭鸣浩来见自己了呗。
“所以没必要太共情别人，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唐爱晴舍得用钱解决问题，那就证明了她同意那句‘合适是花钱玩的时候’，郭鸣浩能接受这样，就说明他也向现实妥协了，说不定他也想明白了，唐爱晴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你真得给你妈妈磕一个头，不然现在因为这种事情吵架的就会变成我们了。”苏雨诺没好气地说着。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林然无所谓地说着，“我如果没有我妈，和你在一起后知道你也是个富家女，我肯定早就跑了。”
苏雨诺被林然挑起了兴趣，好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我知道差距太大是没法在一起的啊，快乐只是暂时的，你总不能一直给我花钱吧？”林然摆弄着镜子前的瓶瓶罐罐，“老婆你的护发素是哪瓶啊？”
“那瓶白色的，你确实该涂点护发素了，不然就真的要成地中海了。”苏雨诺笑嘻嘻的。
林然继续说道：“打个简单的比方，假如你很喜欢陈奕迅，作为忠实粉丝，你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的演唱会你是不是会选择每场都去？然后你会不会想要我跟着你一起去，但是我没那么多钱，我最多只能陪你去一次。”
“那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花钱让我一起去，一次两次你可能还会愿意，次数多了你也会开始算计成本，而我也会因为一直用你的钱心里过意不去。”
“在一起看演唱会的时候，我们是开心的，但结束后，你会因为本该只用花一个人的钱而花了两个人的钱而算计成本，我会因为担心下一次还需要你出钱而逃避。”
“这不就回到了最开始说的，合适是花钱玩的时候，你潜意识里就会想我们到底合不合适。”
苏雨诺刚想说什么，就被林然给止住了：“别说什么你愿意给我花钱，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只有ATM奴才会没有怨言地给别人花钱。”
“你猜为什么沈悦和周初帆因为家境的问题吵了那么多次最后还能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因为沈悦不是ATM奴，周初帆也不是那种心安理得花对方钱的人，两个人都在为对方双向奔赴，这次来大理，周初帆又卖了些自己的外观和装备，我跟他聊过，他说除了机票是沈悦给他出的钱外，这两个月他几乎没花过对方的钱。”
“这个事情最底层的逻辑就是，那些快乐的事情跟谁都可以做，所以合适是花钱玩的时候，但真正的合适是两个人在真爱中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相互扶持。”
苏雨诺没说话，林然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其实苏雨诺说的对，自己如果不是有个当官的妈，根本不可能和苏雨诺谈到现在。
漂亮是需要钱的，林然最喜欢的碎钻假片美甲，苏雨诺做一次需要按手指头算钱，那头漂亮柔顺的长发，呵护一次换一次颜色就需要上千，漂亮的衣服大气的包包也需要钱，所有的一切都是需要钱的。
刚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会想到这些呢？因为那个时候还小，刚刚上大一的林然哪里会去想以后的事情，为什么大一开始谈的爱情顺，是因为那时候花的都是父母的钱，所以更不会去谈三观聊感情。
现在大家都步入大三了，不再是那个青春稚嫩的小孩了，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沈悦大四了，她比谁都更加明白未来的路不再是三言两语就能铺出来的，是需要足够的物质来打基础的，现在也不再是以前为了爱可以私奔的年代，私奔的下场就是两人一起饿死在街头。
林然钻进了被窝，苏雨诺钻进了对方的怀里。
“我怎么感觉你忽然间长大了呢？”苏雨诺轻轻抚摸着林然的面庞，自己这个青春稚嫩的小男友在不知不觉里，嘴唇上原本的绒毛已经开始有些变硬，皮肤也不像当初大一触碰时感觉的柔软了。
“你前几天还说我是小孩呢。”林然咧开嘴笑道。
“那好吧，有时候你长大了，有时候你是小孩。”
“我这个人，知道的很多，但是说不出口。”林然缩在被子里，和苏雨诺开始说起了悄悄话，“有时候明明知道那样子做是错的，可我就想试一试。”
“然而试错的成本又很高。”
“我也想成为一个你方方面面都满意的人，可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雨诺的纤纤玉指就抵在了他的唇上，黑暗中她的眼睛像是闪着星光一般漂亮，睁的大大的，温柔又充满爱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我们在被子里，不该说这些事情。”
“现在不是谈心的时候，现在是谈爱的时候。”
被子的黑暗中四唇紧紧贴在了一起，苏雨诺将手从被子里探出，摸到了床头灯的开关，窗外夜空的星星在闪耀，小院子安安静静地，院子里的绿植在疯长，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路过的晚风将那情迷意乱的呻吟一同带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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