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笑傲江湖(比试 中)
秃笔翁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霍然起身,手中的判官笔在掌心快速转出一个笔花,大声道:“好个泰山剑法!且看我这套《肚痛帖》!”
话音刚落,手中判官笔尖微微颤动,骤然绽开三点寒芒,却是以《肚痛帖》开篇的“忽肚痛”三字连笔,笔锋凌厉而又不失灵动。
易华伟将青铜剑横于当胸,剑身微微倾斜,青铜剑脊上隐隐映出判官笔游走的轨迹。那笔锋转折之间,横扫如同戈戟用力劈空,直刺恰似银钩倒挂,尽显凌厉之势。
“第一式‘横槊赋诗’!”
秃笔翁低沉的喝声在室内响起。随着喝声,手中的判官笔陡然化作丈八蛇矛之势,平推而出,笔锋所指,正是易华伟的胸口要害。
易华伟目光如电,剑走偏锋,一招“云海玉盘”斜削向判官笔的笔杆七寸处,青铜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直逼目标。
然而,秃笔翁并非等闲之辈,就在易华伟的剑即将触及笔杆之时,判官笔突然凌空倒转,笔毫瞬间散开,如同狼毫一般。紧接着,秃笔翁手腕轻抖,竟在易华伟的青铜剑身上写出个“杀”字篆文。随着篆文的出现,青铜剑顿时变得沉重无比,仿佛有千斤之重,易华伟的剑招也随之滞涩起来,如同陷入泥潭一般,难以再向前推进分毫。
黑白子坐在一旁,轻抚着棋盘,低声自语道:“三弟这手‘以字入武’的功夫,怕是将《裴将军诗帖》的碑刻笔意化入判官笔法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话音未落,秃笔翁手中的判官笔已再次发动攻势,化作第二式“铁画银钩”。笔锋过处,青石地面上火星四溅,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易华伟连退七步,以避其锋铓。在后退的过程中,目光始终紧盯着秃笔翁的判官笔,就在秃笔翁的笔势最盛之时,易华伟剑尖突然一动,直贯笔势最盛的“钩”处。
“铮!”
金铁交鸣声瞬间响起,声音震得梁上的积灰簌簌而落。秃笔翁只觉虎口一阵发麻,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的剑劲竟如此强大,竟似泰山压顶一般,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秃笔翁心中虽惊,但并未慌乱。连忙变招,使出“永字八法”。判官笔点、横、竖、钩连环击出,招招相连,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易华伟眼中精光暴涨,不敢有丝毫大意。泰山“十八盘”剑法应势展开,剑路如同登山古道一般,九曲十八折,每一次转折都恰到好处,每每在秃笔翁的笔锋将成未成之际截断其势。
两人的招式不断变化,你来我往,激烈异常。当剑势转到第十八折时,秃笔翁忽然长啸一声,手中的判官笔猛地一挥,泼墨般写出张旭狂草。
笔锋过处,剑气纵横,在空中竟凝成“剑气纵横三万里”七个墨色大字。
易华伟见状,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不退反进。手中青铜剑突然化作泰山摩崖石刻上的“纪泰山铭”,一招“岱宗如何”直取狂草笔意中气韵断绝的“里”字末笔。
“咔嚓!”一声脆响,紫檀笔杆应声而断。秃笔翁只觉手中一轻,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几步。怔怔地望着手中半截判官笔,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断口处正是张旭原帖中“里”字最后一竖的飞白处,这一细节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易华伟剑尖轻颤,地上碎成十八段的笔杆竟自动拼成“甘拜下风”四字,这四字赫然是泰山经石峪金刚经的隶书体。
“好一招‘快活三’!”
黑白子猛然拍案而起,大声赞叹道,“将泰山登山道最险要的三段盘路化作连环三剑,更暗合《张迁碑》的波磔笔法,妙哉!”
一时激动之下,手中的玄铁棋盘不知何时已布满裂纹,显是观战时下意识运功所致。
丹青生原本正坐在一旁,手中拿着酒碗,突然摔碎酒碗,叫道:“三哥怎会败给泰山剑法?定是那小子……”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秃笔翁正痴痴地盯着地上断笔拼成的字迹,浑浊的老眼里竟泛起了泪光。
秃笔翁喃喃自语道:“二十三年……自师父仙逝,再无人能破我的《裴将军帖》……”
声音中透着一股沧桑与感慨,仿佛回忆起了往昔的岁月。
就在这时,向问天适时地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略显凝重的气氛:“二庄主,该您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东北角的帷幔无风自动,隐隐约约似有琴弦轻颤之声传来。
易华伟眉头一挑,想来,屋外弹琴的就是大庄主黄钟公了。
“易兄弟剑法果然高超,好!那就让我来讨教一下易兄弟的剑法。”
黑白子直视着易华伟,话音刚落,手中的玄铁棋盘陡然发力,挟着一股森冷的气息凌空罩下。
那玄铁棋盘上的九宫格纹路,在瞬间渗出丝丝冰晶,寒意顿时弥漫开来。
易华伟神色镇定,不慌不忙,手中长剑斜挑而出,剑尖在棋盘的“天元”位上轻点三记。就在这轻点之间,那由玄天指凝成的冰魄真气,如同一条无形的冷蛇,迅速沿着剑身急速蔓延,直侵易华伟的手太阴肺经。易华伟只觉一股寒意从手臂传来,心中暗自警惕。
“泰山有松,名曰五大夫。”
易华伟忽然诵出一句古辞,声音清朗。随着这声古辞出口,剑势陡然一变,变得苍劲有力。剑锋掠过那冰晶之时,微微震颤,如同灵动的手指,在冰面上刻出松针的纹路。这正是“五大夫剑”中的“虬枝挂雪”之式。
黑白子见此,瞳孔微微一缩,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迅速翻转手中的棋盘,十八枚冰棋子激射而出,每一枚棋子的轨迹都暗合着围棋“三六侵分”的杀招。
冰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冰冷的弧线,带着凌厉的气势,直逼易华伟。
“叮叮叮!”
易华伟手中的青铜剑瞬间舞作一团青光,剑影闪烁。精准地控制着剑的轨迹,每一粒冰棋子皆被剑脊拍中棋面星位。随着一声声清脆的撞击声,冰晶爆裂开来,冰屑四溅。
丹青生突然惊呼道:“冰棋子落处……是《快雪时晴帖》的章法!”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满地的碎冰在阳光的折射下,在青石地上映出王羲之真迹的残影,那字迹的神韵仿佛在冰光中若隐若现。
黑白子左手二指并拢,玄天指劲再度凝聚,凝成三尺冰刃。目光锐利,直视易华伟,说道:“易少侠看这招‘玄冰劫’如何?”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剑室的温度骤降,一股寒意仿佛能冻结空气。那冰刃过处,竟在虚空划出纵横十九道冰线,将整个空间俨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棋枰。易华伟身处其中,顿觉四肢百骸如坠冰窖,连睫毛都凝出了白霜。
“岱宗夫如何?”
易华伟一声长啸,声音响彻剑室。随着这声长啸,剑招突然一变。青铜剑自下而上斜撩而出,剑尖拖出的火星在那冰网上烧灼出“十八盘”古道的纹路。
这正是泰山派失传已久的“石敢当”破阵式,传说当年碧霞元君庙祝曾以此剑法大破契丹冰河大阵。
剑招一出,一股雄浑的气势弥漫开来,仿佛能冲破这寒冷的禁锢。
在冰网轰然碎裂的刹那,黑白子双掌合击,口中念念有词。那些碎裂的冰晶突然重新凝聚,化作八面冰镜。每面冰镜中都清晰地映出易华伟的身影,而且镜中的幻象各自执不同剑招,向着易华伟袭来。
这竟是围棋“八仙过海”的幻形之术,虚实难辨,让人防不胜防。
向问天一直关注着战局,见状,心头一紧,手中的酒杯突然炸裂。
易华伟见状,闭目垂剑,双耳微微颤动。集中精神,凭借着敏锐的听觉,试图听破这七虚一实的幻象。片刻之后便找到了破绽。青铜剑倏地刺向东北角的冰镜,剑身裹着火星,如同一道流星,穿透镜面。
剑尖精准地点击在隐藏其间的玄铁棋盘“三四”位上。这一式“日观晨曦”暗含着独孤九剑“破箭式”的精髓,却是借泰山观日台的云海剑意施展出来,剑招精妙绝伦。
“喀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那玄铁棋盘应声裂作两半。其中半块在跌落之时,被剑气激起,正嵌入梁柱之中,刻成“中正”二字。
这二字的笔意,正是当年泰山经石峪被雷击毁的《金刚经》残碑笔意,古朴而又大气。
黑白子受此一击,连退七步,脸色苍白。那玄冰指劲反噬,使得他的须眉尽白,颤声道:“这一剑……可是暗合《郑文公碑》的方笔之妙?”
易华伟还剑入鞘,就在这时,檐角的冰凌恰在此刻滴落,在他脚前汇成“止戈”卦象。
东北角的帷幔后突然响起裂帛之音,七弦齐断,声音如鹤唳般尖锐。然而,却见易华伟的剑穗无风自动,巧妙地将最后一道音波引向铜鹤香炉。那炉中的青烟竟在瞬间凝成钟磬文“承让”二字。
丹青生原本一直紧握着手中的酒坛,此时酒坛砰然落地,西域葡萄酒在冰面上蜿蜒流淌,如同一道血色的痕迹。盯着冰面倒映的“止戈”卦象,突然大笑起来,说道:“二哥的玄天指竟化了这许多冰,倒省了镇酒的冰窖!”
易华伟退开两步,站定后微微欠身,脸上带着谦逊的神情,口中说道:“得罪!”
丹青生转头看向黑白子,说道:“二哥,你的棋子暗器是武林中一绝,三百六十一枚黑白子射将出去,无人能挡,何不试试这位易兄弟破暗器的功夫?”
黑白子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看向向问天,见他微微点头,又侧头向易华伟瞧去,只见易华伟神色平静,丝毫不动声色。
黑白子心中暗自忖道:“此人剑法高明之极,当今之世,恐怕只有那人方能胜得过他。瞧他二人神色之中有恃无恐,我便再使暗器,看来也只是多出一次丑而已。”
想到这里,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我既已认输,还比什么暗器?贻笑大方罢了!哈哈哈~~”
秃笔翁只是挂念着那幅张旭的《率意帖》,快步走到向问天面前,双手抱拳,求道:“童兄,请你再将那帖给我瞧瞧。”
向问天脸上挂着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只等大庄主胜了我兄弟,此帖便属三庄主所有,纵然连看三日三夜,也由得你了。”
秃笔翁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我连看七日七夜!”
向问天毫不犹豫地应道:“好,便连看七日七夜。”
秃笔翁心痒难搔,在原地来回踱步,片刻后,走到黑白子身边,小声问道:“二哥,我去请大哥出手,好不好?”
黑白子略作思考,然后说道:“你二人在这里陪客,我跟大哥说去。”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丹青生见黑白子离开,便转头看向易华伟,笑着说道:“易兄弟,咱们喝酒。唉,这坛酒给三哥糟蹋了不少。”说着,他拿起酒壶,倒酒入杯,动作娴熟。
秃笔翁一听,顿时怒道:“甚么糟蹋了不少?你这酒喝入肚中,化尿拉出,哪及我粉壁留书,万古不朽?酒以书传,千载之下,有人看到我的书法,才知世上有过你这坛吐鲁番红酒。”
丹青生举起酒杯,向着墙壁,半开玩笑地说道:“墙壁啊墙壁,你生而有幸,能尝到四太爷手酿的美酒,纵然没有我三哥在你脸上写字,你……你……你也万古不朽了。”
易华伟看着这一幕,不禁笑道:“前辈所言甚是,晚辈能尝到这等千古罕有的美酒,那更是幸运得多了。”说着,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向问天在旁陪着喝了两杯,便就此停杯不饮。而丹青生和易华伟却酒到杯干,越喝兴致越高。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各自喝了十七八杯。
就在这时,黑白子终于出来了,看了看易华伟,说道:“易兄弟,我大哥有请,请你移步。童兄便在这里再喝几杯如何?”
向问天一愕,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说道:“这个……”
眼见黑白子全无邀己同去之意,心中暗自思忖,终不成硬要跟去?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在下无缘拜见大庄主,实是终身之憾。”
黑白子见状解释道:“童兄请勿见怪。我大哥隐居已久,向来不见外客,只是听到易兄弟剑术精绝,心生仰慕,这才邀请一见,可决不敢对童兄有不敬之意。”
向问天道:“岂敢,岂敢。”
“请!”
易华伟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黑白子走出棋室。
两人穿过一道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些书画,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很快便来到一个月洞门前。
月洞门门额上写着“琴心”两字,以蓝色琉璃砌成,笔致苍劲,易华伟心中猜测,这当是出于秃笔翁的手笔了。
过了月洞门,是一条清幽的花径,两旁修竹长得笔直,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花径的鹅卵石上生满青苔,一看便知平素少有人行。易华伟跟着黑白子沿着花径前行,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花径的尽头是三间石屋。屋前屋后七八株苍松,枝干弯曲,高高挺立,遮得四下里阴沉沉的。黑白子走到石屋前,轻轻推开屋门,然后低声道:“请进。”
易华伟一进屋门,便闻到一股檀香,香味淡淡,萦绕在空中。黑白子对着内室说道:“大哥,泰山派的易少侠来了。”
话音刚落,内室走出一个老者。
老者身形清瘦,身着一袭素袍,步伐稳健。走到易华伟面前,拱手道:“风少侠驾临敝庄,未克远迎,恕罪,恕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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