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九章 一剑递出
“又是一个千年历练！”
她俯瞰【大邺道观】群山，俯瞰【大邺天下】……
第九盏【大邺灯】，就供奉在道观内，而点燃第九盏【大邺灯】的薪火，便是百里无端这一千年凝聚的“信念道火”！
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点燃第九盏【大邺灯】，完成这一次考核，离开这片连她都不知道究竟为真实，还是幻境的世界……
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其实就算没能全部点燃九盏【大邺灯】，只要迈入先天，成为陆地神仙，寿元耗尽，亦可回归现实。
但她想要做到极致，不论是身为百里无端，还是宁无心。
“我已经来到了陆地神仙的顶峰，再往前一步，便是人仙……”
“但这一步，已经不是这大邺天下的灵气所能助我踏出……”
“或许千百年的积攒，都无法突破这一步，因为这已经不是这个天下所能承受，又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
身为宁无心的她能够感知到，这一步的重要性。
一旦踏出，影响的绝对不只是这个幻境，还会影响到现实的她……
她再次一次下山，从陈城走出，走过来时的路，感受曾经经历的一切。
这一走便是整整百年。
从陈城到大邺，去看了大邺朝新都，看了剑道学宫。
她的石雕矗立了千载，仍然有无数人朝圣般前来，只为看她一眼，真正感受曾经那一场革新所蕴含的力量，仰望引导那一场革新的女圣人！
这一百年没有再诞生陆地神仙，大邺天下的灵气已经来到了瓶颈，无法再支撑更多的先天境。
她这一次真正进入了晚年，只剩下十年的生命……
她甚至感知到了，深海海妖城，九蛇尾海妖的悲鸣，她在恳求百里无端，希望她能快点点燃第九盏【大邺灯】……
她重新回到大邺道观，第一次在大邺道观，对着【大邺神朝】祖先叩首。
她知道这一叩首，她百里无端，她宁无心将会与大邺神朝产生难以分割的因果。
这叫【朝圣之拜】，身为百里无端的一切，全都是大邺神朝赐予，路断见圣，拜圣，突破心中的信念。
这叫【因果之拜】，身为百里无端，宁无心的她，将会与大邺神朝紧密相连，你予我因，我还你果。
这叫【恩情之拜】，滴水之恩，需得涌泉相报，这一滴水不是凡水，而是突破一个世界桎梏的引路之水。
她的每一步都会影响到大邺神朝，大邺神朝将会为她承受来自天地的因果，而她也将在未来，为大邺神朝的复苏贡献属于她的一份力，承受大邺神朝的因果反噬！
这也是钟离长生不愿收她为徒，不愿接受叩首，不愿接受其他六人叩首，让她代为教导的根源。
没有牵扯，她们可以随时抽身，一旦拜下，便轻易不能斩断！
钟离长生代表的……不是大邺神宗，而是大邺神朝！
一道虚影浮现在她的身前，不是钟离长生，甚至看不清男女，看不清身形，虚影仿佛不在今世，不在现实……
其一语未言，百里无端，宁无心却在这一刻，合二为一，重重叩首！
“当！”一道钟声在大邺道观敲响。
无心眼前一阵模糊，来到了一千多年前，亲眼看着钟离长生、百里无端在脚下，埋下了初心，埋下了对于“道”的期许。
无心挖出了那一道木盒，艰难徒步回到了大邺道观，手中木盒也发生了变化。
化作一件雕刻着上古图腾，被九条阴阳玄蛇雕刻环绕的“玄金宝盒”！
她却始终未曾打开。
这是百里无端的一段期许，是属于宁无心的一段对于自我之道追逐的谨慎，更是二者合一对于【大邺道观】的一份恩情感念！
身为百里无端的她知道自己只要打开，便能打破这个天下的桎梏；
但身为宁无心的她更知道，若是不打开，靠自己打破桎梏，她能得到的更多！
她终究还是无法摆脱贪心与赌徒的身份，她要赌一次，拿大邺天下的一切，拿她这一次能得到的所有机缘去赌这一次可能性……
赢了盆满钵满，输了顶多就是剥夺了这一次的记忆……
这一次轮到她抱着剑，坐在老树下，枯望大邺天下，一坐就是十年……
直至她生命即将来到终点，九盏大邺灯守护灵的悲鸣传入耳畔……她却仍未放弃推演剑道，追寻剑道！
直至生命来到终点的刹那，她最后一问：
“我追寻的只是剑道，纯粹的剑道吗？”
“我追寻的纯粹剑道，它的本质是什么呢……”
【大邺天下】虚世界外，桃山迷雾尽头，七人盘坐在地。
卫清融是第一个苏醒的，他眼中满是茫然，六岁的孩子，眼神却如同一个老者，沧桑而无奈。
他还沉浸在【大邺天下】虚世界内，他还有满腔的抱负没有实现……
他活了四百多年，有遗憾，但终归是足够了……
只是当属于卫清融六年的记忆与他融合，他怔住了……
“我到底是……大邺朝的王，还是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内心茫然。
他看向了身旁的几人。
孟葳蕤，徐娆，丁白鹤，祝垣，钟离骁相继醒来。
其中钟离骁，比其他人多坚持了几十年，他是看着几人离开的，将所有人送走。
他最后，撑着残躯回到了【大邺道观】所在的山脉，但却再也寻不到【大邺道观】的踪迹，寻不到师尊，更寻不到师叔百里女圣人。
这一刻，他眼含热泪，与其余五人对视，感慨良多。
明明只是过了一夜，但几人却在那片虚幻的世界，相识相知四百多年。
几个六岁，八岁的小毛孩，抱头痛哭，“你们都还活着，真好，真好！”
这一副场景极其诡异，因为这些小毛孩，眼神没有一个是童真纯粹，全都各有各的沉思。
他们最终将目光放到了“百里无端”身上。
这一刻，便是连对她最有意见的钟离骁看她的目光都完全不同。
充满了尊敬与崇敬。
若无师叔的“思想利剑”，大邺朝不可能变得那般好！
几人先是向不远处，盘坐在一个池畔垂钓的身影行礼，
“拜见师尊！”
随后表示对于百里无端还未醒转的疑惑，“师叔她……为何还未醒来？”
他们经历了“虚世界”的一世，对于一切，早就有不同的理解。
就比如几人的辈分，既然在其中，她们二人同辈相论，就说明，这是钟离长生认可的，他们更习惯了。
却还未等钟离长生回答，一股惊人的气息，便陡然间席卷而来……
“轰！”
原本在百里无端背脊上，沉寂多时的八道烙印了不同符文的脊骨再度大放异彩。
而在其脊骨龙首，一道更为不凡的古老符文在凝聚，正是这一道符文的出现使得原本分散的其余八道有了聚合的趋势。
当这一道符文雏形出现，轰鸣声不只是震动了几人，震动了桃山，也震动了桃山禁地沉眠推演的存在……
那一道虚影冲出了洞天源池，冲出了禁地，俯首凝视桃山……
而在其他人见不到的【虚世界】，虚影与钟离长生却看到了让她们二人都震惊，惊骇，认为不可能有人完成的一幕！
虚影苍老的身形在这一刻忍不住哈哈哈大笑，纵然身躯的生命力加倍在流逝，却也没有再在这一刻继续闭关，而是静看一切……
【大邺天下·虚世界】
只是到了这一刻，她始终未能参透，一切的生机在流逝，百里无端的肉身仿佛开始了虚幻，开始凋零！
【大邺道观】也开始了虚化，而远在大邺朝的【剑道学宫】在这一刻，仿佛也迎来了它的终点！
剑道学宫内，所有人仿佛都有感，一种圣人陨落，圣人蒙尘的悲凄……
一股悲凉弥漫心头，一股泪水莫名涌动！
“扑通！”
所有人都忍不住跪下，仿佛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有一道生灵即将远去……
“当！”
一道钟声在剑道学宫敲响了，整座大邺王城的子民都看向了剑道学宫的方向……
一道仿佛已经远去了千年，却时时刻刻烙印在众人心中的姓名在这一刻伴随着泪水，伴随着悲恸涌上心头……
“百里女圣人！”
剑道学宫内，一道又一道苍老的身影从不同的府衙内走出，朝着前百台阶艰难攀登着……
“您，就要离我们远去了吗？”
“您，带领的天下，带领的思想利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他们感念到了百里女圣人留在这片世界的“希望”在凋零……
《救世道法》在多年前被尘封，但在六大大邺王者陨落后被公布刻在剑道学宫，受无数人，无数学生瞻仰……
“行走乱世几十载，经历颇多，历经二十载写下《救世道法》，希冀能借此，划破乱世，冲刷毒瘤，救人，救这个吃人世道……”
当一位剑道学宫老学究，百里女圣人再传后的数十代弟子颤颤巍巍将《救世道法》的前言读诵，那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一片寂静的剑道学宫在这一刻仿佛活过来了……
当一道又一道诵读的声音加入，一股难以言说的“势”在这一刻诞生了……
《救世道法》在剑道学宫回荡，传到了大邺王城，所有人在这一刻仿佛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加入到了这一场救圣祈祷……
百里女圣人早就陨落，但她的思想却一直存活，他们救不了她的肉身，却无论如何也要救下她的思想……
“千余年前，是您拯救了大邺，拯救了千千万万的子民，千年后，就让您的子民，救下您的思想！”
《救世道法》传出了大邺王城，朝着大邺的土地蔓延，当这股声音传到大邺王朝的每一个角落，天下仿佛都寂静了，安静了……
一种特殊的意念，在凝聚，【大音希声】！
一股又一股的意念凝聚，一道又一道符文诞生了……
一种特殊的道，在衍生，【信仰之力】！
所有的符文，全都涌向了【剑道学宫】百里女圣像。
大邺道观，百里无端肉身彻底崩溃了，她无奈又无力：
“终究，终究是无法踏出那一步吗？无法踏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那一步吗？”
她在苦苦支撑，但连她的意识都开始凋零，直到她意识进入了浑噩，她知道，来不及了，所幸她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与安排……
这座【大邺道观】早就被封印，只要她彻底凋零的一刻，她洒落在【大邺道观】的一切力量，将会点燃第九盏【大邺灯】。
“我纵然离去了，但，我会为你们，打破这个世界的枷锁，延续思想……”
就在她意念混沌，已经陷入黑暗，死寂，一道又一道的细小的声音却不断传入黑暗中，仿佛一道又一道光芒……
只是这些光芒太黯淡了，存在时间也太短暂了，灿烂的开始，便也是熄灭开始……
但好像有那么一丝不一样，这些光芒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声音却传到了她的意识……
“到底是什么？”她极力去追忆。
她拾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光芒，这些只言片语，便也仿佛组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道理”！
当这些“道与理”完全凝聚的一瞬间，当她意识即将彻底泯灭的一瞬间，一片法蓦然在她脑海凝聚，诵读……
“这是……”
“救、世、道、法！”
“是谁创下的？”
“是我！”
“我又为何创下？”
“为了打破乱世，为了使世道获得新生！”
“乱世可破，为何剑道……为何我道不行？！”
一道影子在凝聚，不断吸收着散落在【大邺道观】的生机，当这一道影子彻底凝聚！
“唰！”
一双眼眸睁开，深邃如同黑夜，却又一道剑芒乍破——
“我追寻的真的只是纯粹的剑道吗？”
“或许是。”
“又或许不全是！”
“我追求的或许只是一剑……追求那一剑，追寻那承载着剑道杀伐的一剑，破开这片天地的桎梏，破开自我桎梏的一剑！”
“如果一剑不够，那就两剑！”
“铿锵！”
尘封的佩剑被她握在手中。
她看向了无边青冥。
一剑递出。
无尽青冥在这一刻，被破开一个大口。
一道金光笼罩而下——
一步踏出，我既人仙！
一股轰鸣传出，万千的信仰之力蜂拥朝着她涌来，她却没有吸收而是将它们凝聚成了一道“信仰之火”。
修为的突破，没让她重新复活，但是“思想长存”！
她亲和的看着大邺，看着大邺的子民，微微一笑。
蓦然转身，以信仰之火点燃了第九盏【大邺灯】！
这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但她能够感受到，整个大邺天下，正在迎来一次全新的蜕变，全新的复苏！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百里无端”睁开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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