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生死
整个下午，议事堂内都人来人往，林夕守在堂外等着，想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去见丞相，问他想不想自己，跟他解释那条约的签订。
直到掌灯时分，最后从堂内出来的是马谡。他看向坐在台阶上捶腿的林夕，鼻子里冷哼一声，“既然已经许了吴王，攀了高枝，又何必还来纠缠丞相？”
不等林夕反击，他便拂袖而走，气得林夕蹦起来原地跺脚，却听见丞相冷声怒道：“幼常！向林辅汉道歉！若不是林辅汉此去东吴签订盟约，汝刚才所谈一切皆是虚妄！”
一回头，却见丞相就在门内站着，脸藏在暗影里，看不清表情。
马谡一顿，转过身来，虽然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的冲林夕躬身施礼，“幼常出言无状，林辅汉多原谅。”
林夕哼了一声，摆手让他走。回身就随着丞相进了内堂，见左右无人，便抱住了丞相，赖唧唧的撒着娇，“丞相，几月不见，你竟是一点都不想我么？”
诸葛亮心中一酸，轻轻回抱着她，“想，如何能不想？江东传来的每一封信我都会背了，倒是夕儿，竟是只有一封书信寄来。江东，这样好么？好到你愿意嫁过去？”
林夕依然趴在丞相的怀里，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独有的墨香，“江东有什么好的，我不是在费尽心思的与孙权虚与委蛇，便是在养伤。至于那盟约，丞相何必当真？”
“两国邦交的国书上明白写着，如何不当真？”
林夕赶紧摇头，“权宜之计啊！两国邦交的文书，他孙权不是惯不当真的么？允他东吴背盟，咱们北伐之后也背盟一次又能如何？”
“那国家的信誉又置于何地？”
“是他东吴背信在前，是吕蒙背信在前！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然后呢，便要我看着你万箭穿身么？”
林夕一愣，松开环着丞相的手，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神情隐忍，眼眶已经红了。“丞相，你怎知这个的？”
“孙权让吾兄看了你写的誓约，并要他转述给我。”
林夕气急，“卑鄙！无耻！这是逼着我在丞相身边待不下去，绝我的后路！丞相，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诸葛亮抚摸着林夕的面颊，眼泪终究是忍不住落下，“夕儿，你怎能发如此毒誓？我宁愿你离开我，也不愿意你应了誓言。”
林夕温声安慰道：“当时被逼无奈嘛，我若不发如此毒誓，孙权岂肯信我？那夜怕是就难以全身而退了，更不用说让他答应我的要求了。发个誓而已，不准的，丞相莫要担心！”
诸葛亮紧紧将她抱住，哽咽的大声说：“可是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不值得你如此，不值得……”
林夕嗤笑，“那我走？离开你，自己去寻快活，去找个一心一意疼爱我的人，找个不会为了国事将我舍了的人，成亲，生子，你便开心了？”
丞相点头，可是那抱着她的双臂却越收越紧，林夕不由得叹气。
“那你该笑啊，又哭个什么？之前要我别走的是你，现在说我该走的还是你，可是走还是留，终究我说了才算啊，千金难买我愿意，我觉得值得便值得。”
说完，细细擦了他脸上的水光，“堂堂丞相，总是这样哭，成何体统？这么久不见，我想你呢！”
说完，吻上了丞相的唇，将他心中的百般滋味，都化成了绕指缠绵。
这之后，丞相与林夕，阿斗与朝臣，都默契的不再提及林夕嫁娶的事情，所有人都将北伐作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其他一切，都留待北伐以后再说。
但有一件事却是不以北伐为转移的，那便是黄月英肚中的诸葛瞻。
建兴五年的新年刚过，黄月英便临产了。
林夕第一次觉得紧张，她知道黄月英的命运，但她想努力改一改。
她问小白了好多次，都被告知黄月英的生死与时间线关系甚大，不可更改。
但她仍然想试一试。
屋外，诸葛乔陪着诸葛亮立在院中，焦急的来回踱步，听着屋中不时传出的惨叫，隆冬时节，诸葛亮的额上却起了密密一层汗。
“父亲莫急，林先生在呢，定会无碍的。”诸葛乔不停的安慰着父亲。
可诸葛亮只是忙乱，夫人自怀有身孕之后，就不时对自己说各种嘱托，关于孩子，关于林夕，关于诸葛连弩，关于木牛流马，就好似在不停的交代着后事，这让他一直都有不好的预感。
屋内，林夕更加紧张，用金针刺激着黄月英的气血，屋里温着参汤随时可用。然胎位正常，产程顺利，直到胎头娩出，也没有任何凶险发生，林夕松了口气，如此，当无意外了吧？
一声啼哭响亮，屋外诸葛亮脚步一顿，脸上惊喜与担忧交织，紧紧地盯着门扉。不一会儿，门开了，林夕笑着对丞相说：“恭喜丞相，喜得麟儿！母子平安！”
诸葛亮大喜，“好，好，好！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么？”
林夕笑着点头，“外面太冷了，所以我没抱孩子出来，丞相快进来看看。”
诸葛亮大步进了屋，先快步走到床边，看黄月英满身都被汗湿，疲惫不堪，头边正有一个襁褓，里面是一个红彤彤的婴孩，正在努着嘴，吧嗒有声。
“夫人，辛苦了！”诸葛亮激动的泪流，他终于有自己的孩儿了。
诸葛乔则是看着那婴孩，高兴又好奇的问林夕，“林先生，弟弟这是饿了么？”
林夕与黄月英都笑起来，林夕将孩子抱起来，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目光温柔，笑的温暖。
“夫君，给孩儿取个名字吧，咳咳咳。”
黄月英一声咳嗽，在林夕听来犹如惊雷。她忽的转身，一脸惊骇地看着黄月英，“不，不，不……”
诸葛亮和诸葛乔都发觉了林夕的异常，“夕儿，怎么了？”
林夕说不出话来，只瞪大了眼睛看着黄月英，连呼吸都不敢。
黄月英则越咳越剧烈，逐渐喘不上气来，最后只能看着眼前这三个一脸惊恐的人，徒劳的向诸葛亮怀中的襁褓伸出手，她还没看仔细孩子的脸，她还不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夕儿，夫人怎么了？”诸葛亮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先生，母亲怎么了？你快救救她！”诸葛乔已经开始哭喊。
林夕则双腿如灌铅，羊水栓塞，竟然是羊水栓塞，在现在的条件下，神仙也救不回，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无力回天，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黄月英慢慢走向窒息。
“丞相，快让夫人再看看孩子！”林夕大声唤着。
诸葛亮抱着孩子扑到床边，“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夫人！”
黄月英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指着孩子，诸葛亮立刻保证道：“我定会好好抚养咱们的孩儿，让他平安长大，你放心，你放心！”
黄月英终于在抽搐中慢慢平静下来，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孩儿，永远闭上了眼睛。
林夕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泪流满面。还是不行，还是不行啊，她没能改变黄月英的命运……
诸葛亮伏在黄月英的身上痛哭失声。
诸葛乔一边哭一边过来扶住林夕。
襁褓中的诸葛瞻，似乎也知自己刚出生便失了母亲，高声啼哭起来。
诸葛亮回头，看着林夕，“夕儿，这是为什么？刚刚夫人还好好的……”
“是羊水栓塞，就是婴孩赖以生存的羊水，顺着母亲的血脉，倒流进肺里。这是女子生产最凶险的生死关，林夕无能，救不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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