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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太夫人与二太夫人聊了几句,两人久未见,自是说不完的话。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不必提两人,连两人身旁的侍女都不能避免。就连纪幼蓁也免不了用手掩了嘴,轻轻的笑。这头说笑着,外头秋荣掀了帘子进来,笑吟吟的看了屋内众人一眼,走来与太夫人,二太夫人、纪幼蓁请安。

“老太太、二老太太、蓁二孙小姐,且先歇歇罢,将正午了,大太太那头派人来传话了,大太太那儿摆了席,请几位过去一道用饭呢。”秋荣说完又抿唇一笑,“说来二老太太抢手的很呢,不止大太太派了人,二姑太太也派人来了,也请几位去用饭呢。想来是未曾商量,碰一起去了。”

“诶呦,你个老货倒是惹人喜欢。”老太太哈哈笑几声,看向二太夫人,“平日不请,今儿一个个的赶着上门。”

纪幼蓁在听秋荣说完后便愣了一下,动作略微一僵,看向身后站着的桃夭。桃夭看到对方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纪幼秦安下些心,复又转回头去坐着,自是听两位太外祖母说话,并不言语。秋荣注意到,冲着她浅笑一下。

“这什么话的?父亲走的早,大哥与我们虽不在一起了,但往日你家中这几个我可见过,一个个对你也极尊敬,称你一声母亲,与对先嫂嫂分毫不差,你可别血口喷人了。”二老大太看向老太太,“去哪边儿的?大房二房,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太夫人讲这话时,眼中掩不住的揶揄之色。

太夫人自是讲二太夫人看得分明,伸出一根手拍晃了几下,说了句你呀,二老太太笑着不讲话。

太夫人转回身看仍等着角秋菜,一挥手道:“去,回绝了两头,哪边儿都不去,明后日便是中秋,自有相见的日子。二太夫人且住些日子才走呢,中秋日过了有的是时候请去,何苦第一日便请的?舟车劳顿的来,哪有第一顿饭不与我用倒往那边去的里儿?你去告了两头,另让冬雪去传饭。”

秋荣诶一声应了,仍掀了窗出去,赶正午时分两厢告诉了。周玉仪倒没讲什么,只说确是自己考虑不周一时心意了,倒忘了这一茬了,请秋荣好娘为自己在太夫人跟前赔不是。秋荣自应了,说人之常情罢了。末了两人又客套几句,周玉仪命人拿了赏钱来递与秋荣,秋荣接了,而后让周玉仪不必麻烦,自己还得去二姑太太那头。周玉仪没多言,命人好生将人送了去。

纪安沁这头瞧秋荣来了,自也知是回绝之意。秋荣将事儿说清了,纪安沁本欲让人去拿赏钱,瞧了一眼屋里的大挂钟,又改了主意,让人添一幅碗筷来,留秋荣吃饭。秋荣连连推拒,只说老夫人那头还等着自己回去伺候呢。纪安沁闻言也不强留,命人好生送出去。

且说纪罗绮一向不大爱这种场合,钱财权势堆彻出来的盛大繁荣,望不到头的富贵奢靡。檐杯换盏间句句话是精雕细琢过的负心,个中心思不细想便不分明。也不知家中人究竟有多广精力,在宴会上下诸多功夫,倒让人眼晕。往年中秋日人并不如此,过年也不至如此。更不论往年惯能装病推了,除正日子外日日躲清闲。今年却不能够了,周玉仪讲今年是正经时候,无论如何不照往年,于是日日命他盛妆打扮,总令她叫苦不迭。

讲来和此,只是这些任务大多是在纪柏珣与纪罗絪身上。长子长女,自然免不了这些。连带着孙若梅与吴时祖也不幸免,更有甚者连纪悟筍与纪幼蓁都要一同。除此之外其余人倒是陪衬罢了,只是比起往日自然忙碌许多。

纪安湫不喜如此场合,又知家里人大多才她有说辞,索性不如哥姐弟妹一样应酬,日日在屋躲清闲,惹得纪罗绮羡艳不已,求她邀了姜阮涟相陪。于是两人日日寻乐消遣,倒与家中旁人不同。

姜阮涟前两年往这儿来的时候学了些围棋,今年纪安湫倒不下了,拉着她分线,说要绣花。

此刻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线,坐在炕头,炕上摆了小桌,桌上备了各色茶水点心,顾棋与紫嫣在一旁半不直的站了。

“讲来绮丫头最厌那些个场合了,自小便不大爱的。原本还称病躲了,今年即被大嫂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不由她,这不,大早上路过还来跟我讲呢。”纪安湫讲及此处便忍不住笑,“苦了那丫头了,进门的时候还哭诉,大嫂非让她那样穿,美则美矣,只是睡着都重,多大的人了,笑死了。”

姜阮涟不免也笑,只不似纪安湫那般,仅是用手掩嘴,肩膀轻颤几下。“四小姐一向如此,大抵是自由惯了,不喜约束罢。”

“不喜约束是真,至于自由…”纪安狱笑了一声,“我们这家,跟自由哪有半点关系的呢?若非讲,怕便是自己有几分勇气里。”

姜阮涟闻言一愣,手上的劝作随之一顿,半低下头,不知说什么。纪安湫听对方不回话,扑嗤笑了一声,道:“罢了,随口与你一说。绮丫头即放你到我这儿,自也因我是好相与的。况且你先前又并非不往我这边儿来,怎么如今倒不讲话了?如此倒似你不高兴,绮丫头要气的。那丫头不与你生气你不晓得,家中少有人惹她的,性子硬发了疯又不管不顾,难缠啊。”

纪安湫说到最后,连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略探了头去瞧姜阮涟,带着好奇打趣的语气问:“你怎么一口一个四小姐,平日也如此叫?”

姜阮涟被纪安湫吓一跳,微不可闻的退了一下,偏过头去,小声道:“未曾的,平日里大多叫的不大尊敬,只称你,因此才不在外头叫。”

纪安湫闻言撒回身子,仍又继续手上的活。“无妨,平日明眼人哪个看不出你们关系近,便说现在,巴巴央了我要你作陪,兔了你日日陪大太太应酬的话,家中再无人让她如此上心。讲来你二人在人前倒话不多,庶母小姐的,架子也端着,但倒底你俩年纪近,与我们话不多,走得近些难免。”

姜阮涟起初听纪安湫说话仍有几分心惊,一双眼眸略垂下,仔细理着手里的线。听到头后倒不似那么紧张了,略笑一声,却仍低垂着头。“三姑太太说笑了,四小姐心善,瞧我孤零零的一个在家里头,有几分照顾本也常事,无非是我屋里不大有常人走边,这才显了罢了。”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不说便罢。”纪安湫笑了几声,满不在意的又拿起一旁的丝线,“你们自己的事儿,心里打量便罢。”

至晚间,纪罗绮自回大房用饭,姜阮涟因被纪安湫邀了作陪,晚间索性便留在三房。纪柏珩与纪罗绛回来后先往自己院去了,派人来告知了纪安独一声,只说换过了衣裳便来。纪安洗点点头,一边命人去传饭,一边让来人索性不走,那头屋里不缺一个伺候的,何苦走一趟。月白闻言也不多说,笑着说那便多谢太太了,而后提了裙摆,自去帮着干活。纪安湫不拦,仍与姜阮涟闲谈。

姜阮涟期间倒也有想起身帮忙的意思,奈何被纪安湫拦了。“人手足够,你是客,何必去的?”姜阮涟闻言只得作罢。

纪柏珩与纪罗绛换过衣服后便过来,摘了身上的一应你件,纪柏珩套了一件夹绒褂子,外头穷穿一件皮子外套。纪罗绛上身一件米白色羊毛毛衣,下身一条夹绒长裤,外头又另穿一件羊毛大衣。头发随意的让娥黄用头绳发卡梳成一条辫子,放在胸前一侧。

纪安湫瞧着两人进门,自有人为两人取了大衣外套挂起,又备了毛巾让两人撑手。待两人收拾好了,与姜阮涟见了礼,方才坐下。

“你倒扮的秀气。”纪安湫吊着眼梢看了一眼纪罗绛,“好在是我这儿无人登门的。若也如其他几房,又该唠叨。”

纪罗绛与纪柏珩收拾了坐下,纪罗绛满不在意的将手上的表摘了由侍女收起,说道:“如此才来母亲这儿用饭的,二姑那头倒相邀了,说来算我婆娑,只是那头今日姑老太太在,便没去了。姑老太太规矩大,去了不好。”

“倒是如此,正经的长房大小姐,又是亲里最鼎盛时候生的,太子妃的人选,若非家里另挑了人,如今便也见不着她。”纪安湫说着望向姜阮涟道,“你未曾见过纪老太太吧?早年缘围外去了,嫁的教会的人,为此来里头担了不少闲言碎语。后来丈夫没了,家里头又派人接回来了,不愿住这头,闲家里头是非多,住香港去了。”

姜阮涟听了片刻,一时无话。她总是无法理解这个东的。无论是东中错纵复杂的关系,又或是家里人的言行举止,她总试图理解,又总没个思绪。最终便也认了下来.不知自己究竟应庆幸自己仍不属于这个家,还是应悲哀自己倒底不属于这个家。她觉得家与自己不同,甚至于不知这里能否算作家,她的家在别处,在那座山里.在烤岖的山路中,在父母与弟弟的声音,却不在这所富丽堂皇的房子里。

过了片刻,姜阮涟终于扯出一抹笑,道:“家里头的事儿……左右分了家,无妨。姑老太太的事儿,我不好多言的。”

屋里人闻言,你看看我看看你,侍女们自然沉默不言,屋里几个姓纪的彼此对了个眼,纪罗绛率先笑了一声。“罢了,吃饭罢。”

夜里新,连在三房歇了,第二日午饭后便坐轿子回了自己屋里。明日便是中秋日,各人各房自然有自己的事情。姜家涟不在三房过多叨扰,三房人自也不多留,命顾棋好生将人送了回去。正巧纪罗绮下午好不容易没了事,周玉仪允了她回房暂歇。本欲一整个下午便敢在房中,那又在起来后听闻了姜阮涟已从三房回来,本不欲过去,又想明日中秋倒底不同于其他家宴,于是略一思索,便往了那头去。

纪罗绮本去姜阮涟那头是用不着通报的,奈何近日来家里人多眼杂,只好在门口处让人叩门通报。

姜阮涟听外头人传报时正好刚起身一阵,闭来无事时让侍女沏了杯茶坐在桌边看书。讲来也未曾看进去几页,不过是图个消遣。她不似屋里其他人,迎来送往的有诸多人应付,无非是关闭门窗过自己的日子罢了。听见外头传来通扬时,姜阮涟笑着将书放下,命人去请人。

纪罗绮自外头进来,掀帘子进屋后便没了诸多顾忌,自顾自在桌边坐下,一边让紫嫣去给她沏茶,一边让南乔也跟着一同去。末了顺手拈了一只杯子,在瞧见姜阮涟伤含笑看她时,头与姜阮涟说话。“倒底家里还是你这儿自在,这里日子倒底松快些。这几世整日在母亲那儿,实在是闷死我了。”

姜阮涟文言只是无奈的笑着摆了摆手,而后走过去,将对方手中的杯子拿起,又放在桌上,一双眼睛含着笑,望向纪罗绮。“这也都是难免的,大太太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们家里头事情多,今年的中秋家宴又是最隆重的,不让你们躲懒也正常的很。说起来你是辛苦,这两天三姑太太还跟我说呢,这家里头的小姐少爷们呀,没一个不辛苦的,就连孙小姐孙少爷都要跟着一起呢。”

纪罗绮点头,一副无奈神色。“哎呦,可不就是讲这个道理嘛。说起来呀,要是就这两天招呼本家的也就算了,毕竟都是自己的本家,说起来大家也都是一家人,族谱也都记在一块?可是中秋当日一过别家的,一听说我们本家的来了,自然免不了要过来探望,还有什么本家的那几位在这边的老朋友,到时候过来看呢,哪有个闲着的功夫,只怕吵吵嚷嚷的要过半个来月呢。”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你们这样的家里头家大业大的自然少不了别人走动。隔三差五的各种宴会,难道还少吗?不过是在家里头摆晚宴,只个人在个人院子里头,所以才免了这样的辛苦。如今呀,这也是难免。”姜阮涟说起此处,又笑了一声,轻轻伸出一只手拍了拍纪罗绮,“不过呀,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等到时候来客人的时候自然都往你们本家其他人那里跑去了,你们这些呀,大可以歇一歇了。无非是看一看你们旁支的那些人哪用得着你们主家招待?”

“话是这么说的,可哪个不来拜见一下我母亲父亲?”纪罗绮满不在意的笑笑,又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今日的拜帖就收了一摞又一摞翡翠,姐姐整点都整点不过来了,倒是知道中秋日一过,各家各户就都要来拜访,只是没成想今年这个时候就送来了。前两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今天送来的倒比前两天更多些。”

“高门大户的这些都是难免,将来也都是你们的往来,没办法的。”姜阮涟出言宽慰。

纪罗绮有几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哎呀,算了算了,说起来这些事情也都是无奈,难不成我就有法子解决了吗?我必然也没有法子,只好由着去罢了。只不过是拖累了我学校里头的事情,不知道要请多久的假呢?大概呀,在宾客散尽之前,母亲是不可能让我出去了。”

姜阮涟被这一下子逗笑,用手里拿着的扇子轻轻敲了桌子两下,说道:“好了好了,无非是这几日过的紧些,过两日大概日子就又松了,大太太总不好日日拎着你在那头的。那头又是大少爷,又是大少奶奶的,大概用着你的时候不多。”

纪罗绮看到之后一把将扇子拿过来,说到:“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拿着扇子?这些扇子早该收起来了。原本就不是暖和的时候,再拿着扇子,不曾想扇一扇,再给自己扇凉了就不好。你身子骨素来是不大好的,虽说前些年也用补药调养着,到底得注意。”

说这话的时候,紫嫣正好从门口进来,南乔掀了帘子,将茶水端进来放在桌上。紫嫣帮着摆好了,抬头看了一眼纪罗绮,而后抿着嘴嗤嗤的笑。

“四小姐,可别冤枉人,接下来可不就是要说我这个做丫头的事后不周了。哪有什么让姨娘用扇子扇风的道理?不过呀,是这扇子拿着好看。这两天呀,家里头人多,总不好打扮的太过随意罢了。姨娘自然自己小心谨慎着呢,说到底身子骨是自己的,哪有不在意的道理。”

说完,屋子里头的人自然都笑了几声,纪罗绮也点点头,嘴中只称赞着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如此我自然也就放心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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