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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姜阮涟晚上的时候自然也醒过酒,说俩也不必等到晚上,半下午的时候人就已经大概清醒。将来是家里头的酒醇厚,虽说喝多容易醉,只不过醒酒倒也是快的,再加上家中熬的醒酒汤以及其他东西给各房都送去了,自然也不至于醉醺醺的一下午。

身上的酒气倒是也不重,只是醒过来之后仍然不忘又梳洗了一番,而后又重新熏香换上衣裳,又将头面首饰从头到尾均换了一遍,为的也是晚上不出什么差错。

姜阮涟对自己喝醉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清晰的印象,起身的时候已经回到自己屋子里头,瞧见紫嫣在床头站着,自然也免不了私下看了看,然后又与紫嫣问话。

“我怎么回来的?我喝多的时候可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情了?期间可有什么人来过?家里头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紫嫣一边笑着帮忙把床帘子卷起来,一边连连摇头。“姨娘多虑了,这些都是没有的。姨娘喝醉之后就去休息室那边了,说来还是托着陈姨娘的福去了,那头之后屋子门一关,自然也没有别人来过,又说唯一一个来过的就是四小姐。四小姐与您一起坐了一会儿,等到中午饭过了之后,那头安排了轿子将您送回来,送回来之后您就一直在这边歇着,期间也只有四小姐派人过来送了些东西,除此之外再没人来过。另外就是厨房那头送给各房的醒酒汤,四小姐也给您送到这儿来了,奴婢已经为着您喝下了,现在姨娘可觉得有什么难受吗?”

姜阮涟听到这话才略略的舒了一口气,将自己私下看了看,又闻了闻自己的身上,虽说并没有闻到什么酒味,但是却仍然不放心。她长舒一口气,翻身下床,自顾自的将鞋穿上,走到梳妆镜跟前,将自己瞧了瞧,而后转过身来,让紫嫣去吩咐人打水来洗漱。

紫嫣闻言轻轻一笑,一边伸手去一旁拿东西,一边笑着安抚姜阮涟。“奴婢知道姨娘起来必然是这样的,水早就让人备着了,浴室那边也早就让人弄好了,咱们院落虽说是这样的,可是那些西式的玩意儿却从来不少,这不浴缸已经在后头给您备好了,您且过去就是里头花瓣或者是沐浴球都已经给您准备上了。”

姜阮涟听到这话,才彻底放下心来,赞赏的看了紫嫣一眼,转身接过东西,往浴室那边走。“到底是你贴心等我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给我备全了,说起来还真是不能少了你呢?”

紫嫣听到这话,也只是笑跟着自家主子往浴室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摇摇头。“姨娘说笑了,这本身就是我应该做的,家里头把我指派过来照顾姨娘,我自然事事以姨娘为先,姨娘需要我自然时刻准备着,哪怕姨娘不说,我也早早给姨娘备下了,免得到时候姨娘需要了,我才着急忙慌的去弄,那成什么样样子呢?”

姜阮涟没在接话,两人一路走到浴室那头。

浴室那头自然已经有人候着外头,有人拿了毛巾,香薰之类的东西,里头的也都已经布置好了,在浴缸旁边又另外放了点心,姜阮涟将一干人等留在外头,自己转身进了里头去。

纪罗绮这头早就吩咐过了,那头的人醒了之后过来给自己报个信,于是紫嫣也不耽搁前脚,自家主子进了浴室里,后脚就差人出去到四小姐那头报信。

纪罗绮听到来报信的才放心下几分,笑了笑,让身旁人给那位报信的拿了银钱,好生送人出去,而后又仍然提起笔自顾自的写自己刚刚没有写完的东西。

南乔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写字,有几个字倒是认识的,只不过大多数还是不认识。小姐是英文教员,写来写去自然是写英文的时候居多,中文自己倒是大多认得的,可是这英文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于是只好站在旁边装模作样的看。

刚刚正愁插不上话,如今正好有人进来报信,借着这个名头,便将话插了进去。“四小姐对姜姨娘倒是上心。左右江姨娘不是那失礼之人,想来自己心里也是有个分寸的,也不至于半下午的还不醒,此刻这不是醒了吗?”

纪罗绮没接这个话茬,只是笑了笑,将手上的最后一个字母写完,又在结尾处点了一个句号。“不一样的,人家行不行?我总得派人去关心一下,到时候好歹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我自然知道姨娘素来是个体贴靠谱的,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也不会出了差错,此番喝多了酒也是意外,只是我总归得找人盯着些,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好及时过去。家里头最近人多,事又杂,难免有什么事情是照顾不周的。”

南乔听到这话略微点了点头,而后又转过身去看那书上自己根本看不懂的英文。“到底是四小姐细心,时时刻刻惦念着姜姨娘。”

北栀就是在这时候掀帘子进来的。这间屋子里的两人率先是笑了一声,而后又看着南乔聚精会神的盯着纸上的字,不免的凑过去打趣。

“小姐,写字就罢了,小姐好歹是真真切切能看懂的,你个丫头凑在一旁看什么?中文那些字你自然是挨个都认识,可是英文的字难不成你还认识吗?只怕呀,二十六个字母能不能认齐全都是个未知数吧?”

“你看不起谁呢?我能认识中文字已然是不错了,难不成这些英文的东西也要我认识吗?再说了,谁就如你所说的一样,看不懂那二十六个字母了,我自然看的真真切切。”南乔自然是不受这个气的,将脖子一梗就抬起来与北栀对峙,“只怕你才是不认识的。前两年倒是学过管家,可你学了些什么,只不过也是略认得几个字罢了,可是你认识的不也是中文吗?难不成你别认识英文了吗?我偏偏不信。”

北栀自然不与对方对着叫唤,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一边,又拿了块手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从一旁拿起自己今天早晨的时候还没干完的秀活,顺势就坐在一旁。“我不与你说,我说不过你,你这丫头素是喜欢强词夺理的,没理也要狡辩出三分来,我与你说来说去的倒成了我欺负你,到时候你又转头跟小姐哭诉去我的脸可往哪搁呢?你说是就是了,莫说是那些英文字母了,你便是说你认识一整个英文词典,我也不反驳你半分,你说是自然就是你说的对。”

“我最是不愿意与你这个人说话。”南乔气的一偏头,仍然低下头去看纸上面写的字,“外人瞧着都说屋子里头的两个你是个宽容大度的,倒显得我有些斤斤计较,可是啊,我瞧着你才是最斤斤计较的那个。一意孤行,只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的辩驳你是半句不听,瞧瞧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当然我前头的话都是白说了。我再不与你说话。”

北栀听到这话,倒是无所反应,只是笑着仍然去缝自己早上没做完的绣活。

纪罗绮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好不容易听够了,这才笑了两声,将手上的笔放下笔盖子合起来,将笔放在笔架那头,又将书合上仔细的收拢在一旁,而后从书桌后头转身出来,在南乔头上点了点。如此也不忘转身到前头去,北栀瞧见人过来了,自然将手里头的绣活放下,只是也仍然不免的被夺过针来。

“你们两个呀,什么时候能有个消停的?讲起来,你们跟着我的时候也不短了,算起来咱们三个的年纪也是差不多大的,说起来你们也是奔三的人了,难不成不结婚,你们的性子就如此了吗?女人的一辈子跟婚姻原本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你们俩给我瞧着倒是半点没有别的房里头丫头的稳重,显得倒是有些孩子心性的。”

“小姐可别打趣我,好歹打去那个丫头去。”北栀将自己的针夺回来,仍然低下头去刺绣,“那个丫头呀,想来是心里头有人了,又或者呀是活该给她找个婆家管管的,到底呀,是小姐,你这房里头宽容才将这丫头惯的无法无天的,这丫头呀,好歹找个婆家就好了,到时候啊,摊上个婆婆和丈夫,再怎么样也不似现在这般了。”

“你胡说八道。”南乔从后头绕到前头来,看着北栀手里头绣着的花,“那你秀的还是并蒂莲呢?这玩意儿还应该叫夫妻莲,难不成你也有心上人了不成?小姐,这屋子里的规矩最是松的,也不劝咱们这些丫头出嫁,你要是心里当真有这个想头,不如你去嫁了去。反正咱们家的丫头也有嫁到小门小户去做正儿八经的太太的,也有配了家里头人,往后还在家里头做活的,你可选一选吗?”

北栀闻言,放下手里头的东西,站起身来看着南乔。“哎呦,你这丫头,我说着你的婚姻大事,你倒往我身上扯,我出嫁什么,我一辈子不出嫁,我一辈子就在这院子里头陪着小姐。我从小就跟着小姐,让我离开小姐是断不可能的。”

南乔闻言也笑了两声,手指在对方心口画了几个圈,笑嘻嘻的说道:“你这话说的倒像单你一个人中心只你一个人心里头想着小姐,别人心里头都不想着一样。怎么你一辈子跟着小姐我就不是了吗?你是从小跟着的,难道我就差你几分吗?你不出嫁,我自然也绝不出嫁,我只一辈子跟着小姐,往后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纪罗绮在一旁含着笑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此刻瞧这两人的话越说越偏终于笑了笑,一手拉了一个,将两人都拉在一旁坐下。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再怎么样何苦用这种事情去说对方呢?女子嫁人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说起来女子挑不好夫家,那可真是万万的不幸了。别人房里的丫头尚且都还没出嫁,要不然就是已经婚配了的,可是我这房里头不一样,你们两个心里若是没这个想头,我无论如何都不去逼迫你们。你们两个有这个心呀,算是你们两个忠心的,我自然理解你们两个的心,往后出嫁这类的话,再不必说。”

南乔北栀听到这话都笑,笑完了南乔冲着对面的北栀做了个鬼脸,又吐了吐舌头说道:“你听到没有,小姐都发话了,往后这样子的胡乱话,再不要说,若不然小姐不跟你生气,我都要跟你生气的。我再怎么样,心里也不至于真的排挤你,咱们三个呀,就在这院子里头相伴一辈子,我瞧这是极好的。”

“相伴一辈子,谁要跟你相伴一辈子?”北栀一个旋身站起来,走到南乔跟前,“跟咱们相伴一辈子的,可不止咱们几个,还有那头的姨娘呢。”

纪罗绮听到这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伸手打了北栀一下,轻轻的一下垂在胳膊上头,偏偏北栀立马笑着跑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端起自己的盘子,一边走一边说话。

“怎么我说错了不成?小姐三天两头就往那头走,心里头自然不知道多么关心姨娘呢?”

南乔但是领悟不出那么多眼,瞧着与自己一同做活的人跑出去了,又扭头瞧瞧小姐一脸笑意,不像是有怒气的样子,一颗心也放下来。冲着门外头脆了一口,而后转过身来说:“哎呦,小姐都是您惯的,这丫头无法无天惯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江姨娘是您父亲的姨娘,哪里就跟您相伴一生了,自然还是跟姥爷相伴一生的,您说是不是?”

纪罗绮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便有一刻僵硬。只是一刻僵硬又能如何?这话实在是太过于真挚了。谁又能够违反这句话?谁又能够去反驳这句话呢?这句话实在算是真切的不能更真切了。那是自己父亲的姨娘,往后无论如何都是跟父亲相伴一生,父亲走姨娘跟着,父亲活,姨娘也活,父亲若是死了,姨娘就是未亡人。一辈子都不会轮到自己了。

纪罗绮想到这里,连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丫头一脸真挚的样子,也知道对方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这才是最让人没有办法反驳的事情。这的确是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这的确是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事情。又如何去反驳?又能怎样去反驳呢?这的的确确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那是父亲的姨娘,往后一辈子都得跟着父亲,而自己算起来充其量,只不过算是一个女儿,两个人的辈分连论都论不清楚。

可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真的是简单的母女吗?真的甘心一辈子做母女吗?那必然是不可能的。那合该是自己的妻子。那本来应该一辈子都呆在自己身边,那本来一辈子都与自己休戚与共,本来一辈子都应该与自己相互扶持。可是这几乎都是本来。这都是一些没有办法说的,玄之又玄的事情。

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自己又还应该去说什么呢?到头来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不过是强扯起一抹笑,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自己实在不愿意去回答这样的话。

姜阮涟那头梳洗完毕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天黑的时候。一众人在门口守着,等着人梳洗完毕了出来,又帮人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而后又重新装点了头面首饰,连熏香都重新熏了两种。紫嫣一边做这些,一边笑,只说姨娘身上是没有什么味道的,家里头的酒也都是极好的,闻上去也只觉得醇香,姨娘还是多虑了。

姜阮涟却不放心前前后后的将自己仔细的又闻了一遍,又问了身旁的不少丫头,眼瞧着一众丫头都点头说没有半分未到,只有姨娘身上的香味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距离去宴会厅那边还有大约一刻钟。

姜阮涟在一旁坐下,一众丫头也都被遣退出去,姜阮涟在一旁略微抻着头,只觉得有几分疲惫,想着正好趁了此刻歇歇。

紫嫣瞧见丫头出去了,也略微弯了弯身子,站在一旁,并不是刚刚站的那般板正。

姜阮涟瞧了对方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凳子。

“行了,人都出去了,那些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你对我怎么样?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还没个规划吗?哪里用得着站的这样板正呢?你还是快些坐下吧,等会儿歇歇,到了宴会厅,有你站着的时候。”

紫嫣闻言也不推辞,拉过凳子来坐了,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只是这样闲适的时光到底还是太少,两人只坐了一会儿,外头就来了轿子,小丫头匆匆赶进来通报,说是外头的轿子已经来了,请姨娘快些往宴会厅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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