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眉目
朝中一品大员，亲自挽留，可见他对谢书淮的重视。
应当无人会拒绝。
哪料，谢书淮却当场婉拒，“多谢太傅大人抬爱，草民家中还有事未处理好。”
“不能在京城多留，让大人失望了，都是草民的罪过。”
孟太傅好似看到自己当年孤傲的样子，不但不怒。
反而耐心劝解，“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而且你两年后会试也要入京，何必再往返一趟。”
“你担心家中之事，我可以令人为你处理，以解你后顾之忧。”
“若是不放心家中人，我也可以把你的父母接到京城来。”
对底层的任何人来说，这样的好事落到头上，无异于是祖坟冒青烟。
一旁的陈瑾湛神色有些犹豫。
他也不好替谢书淮做决定。
毕竟来时，他只说过耽误他一段时日。
面对太傅大人的真心挽留。
谢书淮一脸坚定，没有任何动容，“只怕此事旁人不能代劳，草民只能亲自去办。”
孟太傅看他毫不犹豫地推掉到手的荣华富贵，一时也有些好奇，“是何事，可否方便告知？”
这本是他的私密之事，不便告知旁人。
可对方身份尊贵，还一再地挽留，看得出来是诚心而为。
自己遮遮掩掩，倒有些不识抬举。
“回大人，草民要回家寻找妻女。”
孟太傅有些意外，谢书淮一再地推诿自己，
只是为了妻女。
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与仕途比起来，有人会选择自己的妻女。
在他的见识和听闻里，寒门学子为了改变命运。
别说舍弃自己的妻女，连父母都可以不顾。
再则，以孟太傅的猜测，谢书淮也算身份低微的庶民，他的妻子应当也是个农家妇人。
暗道谢书淮有才有貌，有了他的助力，日后尚皇家公主都不是难事。
轻声笑道：“谢郎君还是太过年轻了，只要抓住了机会，日后不缺妻妾美眷。”
谢书却神色动容道：“草民心中的位置有限，只能装得下发妻一人。”
“机会可以再搏，而发妻只有一人。她在我心中如获至宝，不能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惊得孟太傅和陈瑾湛无言以对。
“好一个，不能相提并论。”
突然，一绵软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屋内众人抬眸一看，就见太傅夫人王氏撩帘而入。
她神色慷慨，大步走了进来。
“这样爱妻的好郎君，不可多得。”
“你发妻能有你这样的好夫婿，是她的福气。”
“这才是世间好男儿该有的样子，强过那些高中后就抛妻弃子负心之人百倍。”
谢书淮随即从座椅上起身，他欠身施礼，“草民见过夫人。”
王氏笑道：“不用如此见外，我听尧儿说 ，你就是他那个姑姑的亲戚。”
谢书淮想到往日小公子从京城带回去的贵礼，就知道对方对林玉禾别有企图，当即纠正道：
“不是亲戚，我是她相公。”
陈瑾湛震惊异常，往日但凡是他的私事，尤其是与林娘子有关的，他都瞒得严严实实。
和他接触了一年多，不是谢书淮主动说出来，只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两人的事情。
此时，他竟毫不避讳，主动说出他与林娘子的关系。
王氏眼中涌起一抹激色，但很快就隐藏了下去。
她把谢书淮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一脸欣慰。
“好孩子，此事的确重要。”
“以后，在我们面前莫要草民来，草民去的。”
“如今我家老爷也醒过来了，我们不耽误你。”
“找到了你的妻女，你再来京城也不迟。”
王氏的反常，让孟太傅和陈瑾湛不知所措。
孟尚嵘当即提醒道：“夫人，我在说正事了，你先回去。”
谢书淮并未作声，眼底透出几分狐疑。
看王氏不愿离开，分明就是找孟尚嵘有事。
他才告辞离去。
等谢书淮离开后，屋内也没外人。
孟太傅开始出声指责起王氏，“我还有要事让他去办，怎能容你这般儿戏。”
太子近日正好有出宫的机会。
王氏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捣乱。
孟尚嵘眼含怒意，“你今日是怎么了，打断我的要事，往日你可不会如此。”
孟太傅对自己夫人王氏极为宠溺和信任，即便他有了妾室，也丝毫不影响他对王氏的感情。
府上的事情也全权交给王氏打理。
王氏叹道：“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你不要管了，还是好好想想你儿子一事，该怎么处理吧。”
孟尚嵘长袖一甩，因面前之人是王氏，不见凌厉的怒火，反而有几分无奈之色。
“你能有何道理，莫要坏了我的要事。”
正准备离开的王氏，不知哪句话戳上了她的心窝子。
忽地转身，冷声道：“要事！要事！整日就知道你的要事，你的国事。”
“这么多的破事加起来，你哪还有心思管我，管府上的事。”
“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但凡你分点心思出来想想，也不会让自己儿子得逞。”
“我的粉蝶儿也不会丢，我的笙儿，临走那一刻也能见到你。”
说罢，王氏心中多年的积怨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泪如雨下。
在场的陈瑾湛，听到自己岳母提起亡妻，那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伤痛，眼中泪花涌动。
孟尚嵘一脸愧色，老泪纵横。
捂着王氏的衣袖，慢声道：“夫人，是我对不住你，你想骂就骂吧。”
“可我今生选了这条路，就不能半途而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都懂的。”
“我这样做，也是为安儿和尧儿日后着想。”
孟尚嵘深知，自己那个庶子已彻底无望。
甚至很后悔生了他，此次若不是自己女婿从中斡旋，只怕他的命都保不住。
心中一阵后怕。
王氏沮丧地坐回孟尚嵘身边，又心疼他的身子刚好，就要为太子之事费心，“骂你能有何用。”
“可我也不是胡闹，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
随后抬眸看向陈瑾湛，“女婿你可知道，笙儿的妹妹不是病逝的，而是被人抱走的。”
陈瑾湛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氏。
这和他往日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王氏语气幽怨，这才道出尘封在心中的往事。
十八年前，孟家老太太回广陵郡，带着自己儿孙回去祭拜祖坟。
听信旁人，说灵山寺的送子观音灵。
王氏一直没有为孟家生出男丁来，老太太定要她到灵山寺去祭拜许愿。
王氏带着自己两个女儿，正月里香客很多。
只好把自己四个女大的次女，留在马车里，让奶娘和下人照看着。
哪知，等她再返回之时，奶娘却哭道二姑娘被人抢走了。
两个侍卫去追，也一直不见人回来。
到最后，孟尚嵘动用了府上所有的侍卫，甚至广陵郡节度使知道后，还动用上了官兵。
连续找了十多日，都不见一点音讯。
直到京中传来皇上口谕，严禁孟尚嵘以权谋私动用兵力。
更不许他，在城门口私设关卡，虚张声势引起广陵郡民心不安。
孟太傅怕连累到太子，只好作罢。
说到伤心处，王氏心疼难忍，泪流满面。
这也是多年来孟尚嵘心中的一块心病。
王氏想到她的小女儿，一脸柔和，她从小就长得粉粉嫩嫩，人人都夸她好看。
一笑起来，让人的心都化了。
连一向不喜欢孩子的孟太傅，都尤为宠爱。
“要不是你岳父听信他母亲的话，非要去那灵山寺拜什么送子观音，我的粉蝶儿怎会被人抱走。”
今年正月初一，你姨母又在灵山寺看到，和笙儿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往日她听尧哥儿一个孩子提起，也没当一回事。
可她的小妹亲眼所见，还巧合地出现在灵山寺。
当尧哥儿再开口提起他姑姑时，这一次，王氏就留了心眼。
还特意问了奶娘董氏。
“她们姐妹俩，从小就长得随我，又能让尧儿一眼认出，怎能让我不怀疑。”
就在这时，尧哥儿却告知王氏，她姑姑的那个亲戚也来了。
最后才知，谢书淮就是那个姑娘的相公。
“日后，你们定要好好对待谢郎君，他或许就是我粉蝶儿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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